战地佬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上前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想做的事情被抢先了一步。
潘妮心中蓦地生出了一丝心思被看穿的羞赧,脸颊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两团红霞。
尤其是周围一双双视线正聚焦在这里,那含在眼神里的祝福更让她羞的说不出话。
不过。
她的性格到底是比较大方的,很快便将头抬了起来,注视着那双眼睛。
“你之前和我说,我的战场在凯旋城,我得纠正你的说法。”
伸出了柔软的食指,她轻轻理正了他的衣领。
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写着坚定,以至于注视着她的战地气氛组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是我们的战争。”
“无论是凯旋城还是西帆港,我都会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别想丢下我一个人,更别想把所有麻烦都扛在自己肩上!”
……
闹哄哄的法庭终于散了场,人们心满意足地从陪审席上离开,而等到所有人都走后,几个本地人劳工也拎着垃圾袋和扫帚走了进来。
他们在一旁等了好久,总算是把这场无聊的审判给等完了。
有一说一,这威兰特人的花样确实多,又是法院又是邮局的,让来自乡下的他们着实开眼见了世面。
唯一美中不足地就是,这帮大鼻子们脑筋不太好,办事儿转不过弯来。
在他们看来,那法官属实是业余了些,而且也不够威严,远远不如西岚的贵族,甚至还比不上一个男爵的果决霸气。
那老头不但让被告人站着听审,还准被告和旁人交头接耳,这简直成何体统!
“……威兰特人打仗可以,就是断案不太行!”
“实在话,还不如换老子上!说得再好听又咋样,老子一句就是要判你,还能奈我何了?”
“你这也太极端,理由服不了众!还是得委婉一点,比如先抽他20鞭子,往喉咙里灌烧热的砂子,给他眼皮上夹子醒上几天,折腾的他说不出话再让他开口。我保证他就是有天大的冤,也辨不出个理来!”
“我极端?我看你才极端!杀便杀了,要个屁的理由!不就砍个脑袋么,哪用那么费事儿!”
“哎哟,不管咋样咯,我瞅这法官仕途是到头了。”
“何止仕途!我要是威兰特人肯定不让他活下来,这要是不杀一儆百,以后还怎么管?”
他们议论的声音很小,到不敢真让外面的威兰特人听见了。
毕竟威兰特人可不会让他们当法官,反倒是有可能把他们拖出去埋了。
一旁扫地的狮族人老头像是受过些教育,实在听不下去,最终还是没忍住哼哼了两声。
“……可惜你不是,你是婆罗人,你只能想象一个鼻梁很高的婆罗人老爷坐在上面宣旨,然后背地里又对着另一个更大的老爷撅着腚眼,并觉得整个废土都是如此。”
且不说那些手段有多低劣,各族人的底线确实是不同的,而这也是由文化以及民族性等等诸多原因决定的。
威兰特人骨子里瞧不起摇尾巴的狗,一个唯唯诺诺的人上被人瞧不起,下无法服众,最终只能被整个系统边缘化。
这帮大鼻子的规则固然也有邪恶之处,不过想找个既德高望重、又擅长摇尾巴讨好的法官也确实是不容易的。
而真正令他痛心疾首的也正在于此,他的同胞们所能想出来的那些看似聪明的主意,也正是婆罗人会被随意对待的原因。
何止是威兰特人不把他们当人。
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王,那些花言巧语的家人,甚至包括他们自己……又有谁不是如此呢?
也许是他太悲观了。
看过了那些风风雨雨,一把年纪的他总觉得无论是拉西还是阿布赛克都成不了事儿。
这动物园更像一个马戏团。
扮演着动物的小丑们需要的是一个长袖善舞的“领舞者”。
他不用懂太多的自然科学,也不用是某一行的专家。
他只需具备一项本领,那便是为马戏团里的小丑们编一支舞。
也只有那样,他们才能在自作聪明和得过且过中活出些人样来。
然而那是否能被称之为希望又难说了。
太阳确实会照常的升起,然而在这里将白天说成黑夜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忠诚的将最先死去,然后是勇敢的,最后是狡猾的。
当所有的理想主义者都从舞台上退场,末了便是伪君子与真小人的较量。
无论谁赢了都将是一场灾难。
两种不同的灾难而已。
他比任何人都热爱着这片土地,也更无比希望自己是错的。
这里终究缺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