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惊人的玩意儿。
虽然之前挖跑道的时候就有人告诉过他们,说这跑道是用来干什么的,让他们平整土地的时候认真点儿。然而道听途说来的东西哪里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一群人纷纷大呼小叫地讲着。
就在围观的幸存者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家人会的会长扎伊德也站在那围观的人群之中。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藏住了那眉宇之后的虚与委蛇。
如果这飞机坠毁就好了……
从那飞机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虽然这可能会让婆罗行省好不容易形成的联合出现裂痕,却能省掉他不少麻烦。
然而遗憾的是,他并不具备用眼神杀人的能力,他所迷信的蛇神也并没有回应他的“祈祷”。
那飞机虽然开着歪歪扭扭,但最终还是停稳在了跑道上。
心中暗道一声可惜,扎伊德轻轻笑了笑,带头和身旁的其他家人们一起鼓起了掌,同时嘴中念道。
“……如今对抗南方军团的入侵可是婆罗行省头等大事,婆罗国能够与猛犸国强强联手,真是婆罗行省一大幸事啊!”
周围掌声雷动,一些不是家人会的居民,在那气氛的带动下也鼓起了掌。
拍着手的萨瓦悄悄看了扎伊德一眼,又悄悄挪开了视线。
他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的时候这位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那些话只有他自己清楚。
而在听到了扎伊德的讲话之后,周围的家人们也都纷纷赞同着点头,带着周围的人们一起。
包括《幸存者日报》的记者。
那位个子瘦瘦高高、来自金加仑港的年轻人最是感同身受,鼓完掌便看向身旁的扎伊德,感慨着说道。
“如果这些满脑子打打杀杀的军官们,都能像您一样识大局就好了。”
他的名字叫克里希。
从去年开始,他就在金加仑港的《幸存者日报》报社工作了。而且由于工作的原因,他是眼睁睁地看着联合会从一个充满希望与理想的集体,逐渐走向“变味儿”的。
他们曾对拉西充满了希望,结果那家伙压根不是什么好人,打下一片根据地便缩在那儿不动了,光顾着靠出口劳力敛财,直到天王军闹起来了才出兵捡漏拿下北方三州。
这个婆罗国联合会也是一样,打着“向联盟靠拢”的幌子,却还在和军团眉来眼去。
尤其是那个大统领阿布赛克,更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表面是一副开明的模样,却又牢牢抓着权柄不松手,学着联盟召集了行业代表,又把那些有识之士们当猴耍,晾在一旁不搭理他们。
这家伙甚至不如拉西,至少后者不遮遮掩掩,说什么就做什么,坏也坏的干净利落些。
如今看下来,也就这扎伊德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而且是个愿意俯下身段去做事儿的理想主义者。
虽然他能力有限,但至少愿意把所有的东西都分给身旁的家人。
不止如此,他没有躲在安全的地方,而是以身犯险地去了西帆港,把那些被军团胁迫的劳工们组织了起来,为此还受了军团的通缉和污蔑。
看着那个义愤填膺的青年,扎伊德和善地笑了笑,安慰他说道。
“诶,你可不能这么说那些军官们!他们要是没有格局,也不会在那时候站出来了!”
克里希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我只是在想……他们要是能把个人的利益完全放下就更好了。那样的话倒也不用联盟来撮合,我们自己就能联合起来。”
而且能比现在联合的更彻底。
不像现在,一边联合着,却又一边相互提防。
看着这个天真的年轻人,扎伊德淡淡笑了笑。
“咱们不能要求别人,做好自己就够了。况且让联盟撮合也不是坏事,外力内力都是力,我们和联盟的关系就像一个家里的亲兄弟,二弟的努力固然重要,但大哥的帮忙也是不可少的嘛!”
克里希不好意思笑了笑,挠了挠后脑勺。
“我知道,我对联盟没有任何不满……只是觉得阿布赛克这家伙不像好人。”
扎伊德摇头打住了他的话。
“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阿布赛克先生可是真正的猛士,也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和我们这些小打小闹的不同,他们可是和威兰特人真刀真枪干过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他又颇为伤感地叹了口气。
“不像我们啊,空流了些血,却没什么结果……我实在是愧对西帆港的家人们。”
看着那落寞的眼神,克里希心中最柔软的一块不禁被触动了,忍不住开口替他鸣了句不平。
“不要这么说的应该是您!你们的抗争我们都看在眼里,怎么会是空流了些血呢?”
“而且您也不要自责了,哪有不流血的变革?你们面对的是军团的士兵,而阿布赛克他们面对的只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如果连您都感到羞愧,那阿布赛克岂不是得把自己埋进土里谢罪!”
“哎,阿布赛克统领也是有自己苦衷的,你这么说他不好……”扎伊德摇着头,心中虽然对自己的小聪明还算得意,却仍然把话说的滴水不漏,姿态放得很低。
克里希摇摇头,只当这位有识之士是被蒙蔽,身在局中不知局,没能看穿阿布赛克统领那虚伪的本性。
不过这也正激起了他的报道热情。
如果婆罗行省的有识之士都被那副嘴脸所蒙蔽,那他们即便是最终赢了这场战争,等待着他们的也将是暗无天日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