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世界之塔”不远的宅邸,南方军团的总参谋长奥古斯和他的妻子用剩下的罐头给孩子们做了一顿最后的晚餐。
虽然只是些沙丁鱼、绞肉馅儿和黄油牡蛎之类的玩意儿,但那罐头上好歹也贴着特供的标签。
将事先准备好的氰化物滴在了孩子们的蔬菜汁和自己与爱人的红酒里,他用颤抖的食指认真将餐巾系在了胸前,作为最后的体面。
做完了所有一切准备,他看着一脸懵懂好奇的孩子们,忍着心中的痛苦清了清嗓子,声音庄重而低沉的缓缓开口,就像在万人会议上发言。
“让我们为尊敬的尤里乌斯元帅,为不可战胜的军团,为威兰特人的荣幸干杯……”
一切都将在今晚结束了。
说罢,他举起酒杯,和妻子轻轻碰了一下。孩子们也有样学样的举起杯子,咿咿呀呀地喊着“干杯”,然后咯咯笑着抱起可口的蔬菜汁喝了下去。
那过程没有一丝痛苦。
对于这些幼小的生命而言,这或许是最大的仁慈,他们不必背负罪孽熬过漫长的一生……然而也或许这悲惨的命运其实并不存在,就和那疯狂的野心一样只是父辈强加给他们的。
看着睡着趴在桌上的孩子们,妻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但最终还是努力让自己恢复了平静的仪容,随后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咚”的一声趴在桌上不再醒来。
终于解脱了。
这个世界她一刻也不想待了。
看着家人陆续死在自己面前,奥古斯的情绪再也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握着酒杯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是我害了你们……”
如果当时阻止提尔就好了……
如果他当时有做些什么的话,或许他们一家人现在应该正在巴托亚行省的海滩上度假。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西帆港的胜利让太多人冲昏了头脑,无论年轻还是年迈的军官都毫不怀疑的认为企业已经日暮西山,无力再去维持那古老的契约了,尤其是挡在他们面前的婆罗人又是如此的费拉不堪。
奥古斯将酒杯递到唇边,准备一饮而尽,结束所有的痛苦。
然而就在这时,窗外却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以及一声低沉的怒吼。
他愣了一下,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只见亚文特城的地标——那座由金属铸造的合金大厦,此刻正被一团团肉红色的不明物质包裹。
那东西就像活着的一样,在夜幕笼罩的灯光下扭曲着,朝着天空发出不甘而丑陋的呼喊。
“呜——!”
它再次吼叫了一声,全身的每一颗细胞都仿佛泛起了涟漪,像滚动的海浪一样翻滚。
奥古斯的眼睛瞪大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茫然。
他刚从那栋建筑回来不久……
不出意外的话,尊敬的提尔军团长应该就在那里,而且就在68楼。
“提尔……阁下?”
他茫然的碎碎念着,只见几架战斗机从空中飞掠而过。
联盟似乎注意到了这栋大厦的异常,喷射着等离子体羽流的垂直起降飞机低空突破了防空火力的封锁,正向着“世界之塔”大厦的方向急速靠近。
“……那是什么玩意儿?”
那个丑陋的怪兽……
他知道那栋大厦里存放着一些末日武器,却不知提尔的手上还握着这张丑陋的底牌。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姿态了,就仿佛从地表上挤出的脓泡。
奥古斯失魂落魄地向后倒退两步,最终绝望地闭上眼,然后一把将窗帘拉上。
尤里乌斯在上……
他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不管是提尔也好,他自己也好,还有那些支持着他的万夫长们……
难道非要把威兰特人从人类变成蟑螂吗?
他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瘫软的跪倒在了餐桌旁。
看着死去的爱人和孩子们,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恍然惊醒,从那噩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用所剩不多的时间忏悔。
“呜呜……请宽恕您的孩子,尤里乌斯元帅……是我们辜负了您。”
“是我们……南方军团……配不上威兰特人……”
……
“呜——!”
低沉而悠长的吼声震碎了乌云,就如同深海巨鲸发出的低吟。
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正在前线作战的南方军团士兵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战斗,回头望向了他们身后那团滚动着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