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这回反应倒没像上次那样激烈。
可仍是气得胡须抖动,恨恨地捶了一拳头炕桌,骂道:“欺人太甚。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锦鱼想着之前江凌的分析,觉得有道理。这事卫家挡不住,还不如顺水推舟,说是卫家主动的,至少还能让人觉得卫家大度,柳顾两家无耻。
可她对卫家感情不深,这样想自然容易。
她爹可是卫家家主,叫人打了左脸,还要笑着喊不痛,主动凑上右脸去,情何以堪?
还有许夫人跟锦心,定然会抵死不从,徒劳挣扎。
她撑着下颌,点了点头,却无话可说。
景阳侯发泄了一阵,许是见她只听不言语,便问:“你可有什么主意?”
锦鱼苦笑:“爹要问我怎么保证牡丹花儿经冬不死,明年如何花开如锦,我倒有许多的主意。可选太子妃?我哪知道东西南北呀?”
她说的确实也是实话。
王青云求她帮忙,她虽然答应了,可要怎么帮,还得王青云告诉她。
她自己哪清楚这中间的门道。
景阳侯暗暗叹一口气。锦鱼自小长在庄上,要她知道太子妃是怎么选出来的,还要想出法子来应对,确实是强人所难。要是江凌在就好了。
无奈之余,又想起刚才的事来。
他完全不知道锦鱼小时候什么样?生过几场大病,什么时候学会开口叫人,多大开的蒙,有什么好的坏的小习惯。
他更没教导指点过。
可是锦鱼也才十七岁,前头路还长着呢。
他这个做父亲的,从今往后对她再好些,有什么事,多指点着,也能略微弥补一二。
当下便把选太子妃的程序一一说了一遍。
女子入宫有采选、特召、战俘、罪籍、进献、请托等好多来路。
采选多是选择年幼的良家子入宫,或为后妃养女,长大后,如果叫皇上看中,便成为后妃。
而太子妃的择选却多是特召。
由礼部替皇家物色门第相当,品貌出众的良家子,再由皇上与皇后娘娘及宗室细选考察择定人选。
他见锦鱼听得似懂非懂,睁着一双大眼,只会点头,这才停下,道:“没想到他们下手这般快!我其实暗中走了礼部的门路,打算等皇后娘娘从宫庙里出来后,就想法子把顾家女儿塞到太子妃的备选名单里去。”
锦鱼眼露诧异,又点点头,想不到她爹还真不是吃素的。
突然便想明白过来,为什么敬国公与柳镇还没回京,敬国公夫人就急着去向顾家提亲了。
说是选太子妃,可是圣旨未下,现在传来传去的,顶多是个小道消息。
只有礼部正式受命,这才算是正式开始。
一旦谁家女儿上了名单,自然就不能再抢先订亲了。
可明显的,敬国公夫人也熟悉这些规矩,自然不会叫她爹的小动作得逞。
“现在只能从顾家下手了。你那位二嫂,她既来找人,说明他们顾家也有人不愿意结这门亲事。让她想法子劝劝,以后顾家还要不要嫁女儿了?堂堂嫡女去给别人家做平妻!”
听她爹又把希望寄托在顾二嫂子身上,锦鱼不由有些无奈:“他们顾家现在都是顾尚书作主。听说便是族长什么的,也都只会拍顾尚书的马屁。您想想,这京里,除了皇家还有几位皇子,谁家势力能比得过敬国公家?几位皇子也都早就婚配了,这次又跟太子有关,谁敢娶顾茹?对顾家而言,与敬国公家结亲,除了名声难听些,可是再好没有了。”
景阳侯其实心里也是明白的。只是到底还是存有些侥幸。
就算是名声难听,也有限。
毕竟人家顾家可以说,嫡长女是被意外害成这样,才不得不嫁的。
再说,只要顾家日后飞黄腾达,女儿还需要愁嫁么?
锦鱼说的话,可谓是直指要害,这脑子不知比锦心明白多少倍。若是嫁入柳家的是锦鱼,两家必定能安安稳稳地做亲家。
他不由转眼去看锦鱼。
就见她今日梳了个简单的百合髻,插着点翠花钿,两耳挂着滴水珠的蓝宝耳坠子,身上这穿着一件水蓝云绫锦对襟狐狸毛的袄子。衬得小脸雪白,眉目疏朗,竟是比他印象中所见更美貌绝伦,气韵隽雅。
再想起秦氏,如今也是风姿出众。以前眉间舒张不开的一点幽怨不知何时已经抹去,整个人都自信秀润起来。衣着打扮虽不华丽,却于朴实中透出几分贵妇人的雍雅高贵。
她们这对母女,明明一个是庶出,一个出身官奴,身份低微。
可万想不到,在庄上十几年,没有变得卑微粗鄙,反如那岁月才能催吐出的奇花异卉,经霜历雪,越开越美。
相比之下,许夫人母女却是完完全全相反。
出身高贵,及笄嫁入高门为正室嫡配,本该一生顺风,却每每遇事,专选那独木桥走,如今每况愈下,累及家族父兄。
景阳侯不由觉得胸口发闷,低头想了半天,才让锦鱼不用再管此事,他会亲自去见见顾尚书和庆国公。
这话正中锦鱼下怀,她开开心心与秦氏吃过晚饭,回了永胜侯府。
没想过了两日,朴园传来消息,说景阳侯叫她过去一趟。
她到朴园的时候,就见丫头婆子一个个走路都踮着脚尖,唯恐闹出动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