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这次反正人多,便答应了。
她不动声色地把锦柔的手从胳膊上推下去,笑道:“六妹妹,你这样,回头别的姑娘可要怪我偏心了。你到后面去吧。”
锦柔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转身走了。
姑娘们早已排成一行,锦鱼便亲自领了她们从后门出去。
后头仆妇们早已排成一行,手里擎着一把把黄色桐油雨伞,锦鱼便领着姑娘们从那伞下走过。
到了青棚台下,姑娘们留在台下,她先上了台。
一时就有婆子抬上来一盆鲜花。
锦鱼见那花儿载在一只三尺宽余的青铜大盆鼎里,不过三尺高,枝干曲折有致,叶片稀疏翠绿,花儿密集粉嫩,花蕊非绿非黄,竟是深紫红色,实在少见。
众宾客见了都不免议论纷纷。
她也点了点头,问:“这是哪位姑娘的花儿,请上台来,给大家介绍一番如何?”
她因之前在宏福寺插花时,数钱的时候才被叫上去,总觉得尴尬。因而今日便想了这个法子。
由她来亲自陪着这些姑娘们一一展示她们带来的花儿。
一来也靠得近,看得清,二来姑娘们也不至于过于尴尬。
就见一位穿紫红衣裳的姑娘站了出来。
这姑娘长得瘦高挑儿,走起路来甚是风流妩媚。
瓜子脸,五官尚美,肤色如蜜。
锦鱼不由有些可惜。这姑娘不该挑这粉色的花儿。一会戴上,定显得肤色更黑。
等这姑娘上了台,她便问:“姑娘是哪家的?这花儿有什么名目?”
那姑娘倒也不怯场,大方道:“家父是将作监监正常家。”
将作监虽只是四品,可是个肥缺。与钟家联姻,日后定是富可敌国。
这位姑娘本就在黄夫人的名单上。而且黄夫人言语之中曾说,这姑娘家虽是个四品,略差了些,可人是极大方聪明的。似乎极看好她。因此,她才把这位姑娘列于头一位。头一位得到的关注总是多一些。
那姑娘便道:“这花儿叫紫蕊桃。人说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京里的桃花如今大多谢了。这花儿原是养在云台观的。我特去求了来。据说这花儿已经养了三十余年,每年还会结几个桃儿。都是供奉三清上仙的。”
这也真是有心了。锦鱼便朝着繁花堂的方向看了一眼。
右侧的窗口,都是各家夫人,关注着自家女儿。
左侧的窗口却是人比较杂。除了钟哲,她主要请了上回参加题跋大会的才子们。因上回也答应过人家,春天来了,要办牡丹会的。
不过那么多的人里,她一眼就看见了江凌。
实在是江凌穿得虽是朴素,可那张脸,跟谁在一处,你都不自觉地先看到他。
江凌旁边,头戴紫金珍珠冠,身穿银蓝花卉纹浮光锦的人正是钟哲。
她遥遥一笑,道:“不知诸位可有什么要问花主的?”
“常姑娘,你请了这花儿来,不怕三清上仙怪罪么?”也不知道是谁,竟如此调笑。
不想这位常姑娘竟也没恼,道:“自然是先问过三清上仙的。”
一时众人哄然大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这姑娘也算机智,没被难倒。
又有人问了几句别的,这姑娘都一一回复,进退有据。十分难得。
锦鱼这才道:“请常姑娘簪花儿。”
常姑娘笑道:“我怕不小心把那只供三清上仙的桃儿摘了,三清上仙怪罪。还请卫五娘子,随便赐我一朵花儿簪戴。”
众人又皆大笑起来。
锦鱼心里虽觉得这姑娘实在聪明,却又觉得有点聪明过头了。
这花儿太粉,不相配,没打算簪花,就该再准备了别的花儿来,临时却叫自己替她选,一来耽搁别人的工夫,二来也有作弊之嫌。对别的姑娘不公平。
她这里花儿自然是多的。可是却不能叫她这份机灵得逞。
当下笑着一指青油布蓬下挂着花儿道:“你若要簪,便选一枝,叫她们替你摘了来。”
这些花儿摘下来后,都淋了半天雨水,簪在发上,却是不合适。
那常姑娘还要说什么,锦鱼已经觉得她耽误的时间太长,笑道:“其实簪不簪花,也没关系的。毕竟今日只是斗花。谢谢常姑娘替我们寻来如此难得一见的花儿。不如就让他们送花牌吧。”
那常姑娘毕竟是个有眼色的,便强笑着点了头。
送花牌也是跟之前宏福寺的围棋子一个意思,总不好叫人直接往上扔元宝。
因此提前做了花牌。
由各位来宾用银子换取。
红色的花牌是十两。
绿色的花牌是五两。
一时屋里有人收全了花牌,报了数,这位姑娘的花儿共得了二百一十五两银子的花牌,也算是开门红了。
接下来,又有十来位姑娘,从公侯千金到五品之家皆有,带的花儿也不同,也有带玉兰的,也有带蔷薇的,也有带杜鹃的。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