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从那晚散步被拖进货车之后,这些天她都被人蒙着头,绑着手,只有鼻子和嘴露在外面。不管怎么哭闹,怎么哀求,从始至终没有人和她讲一句话。乐易易只知道自己好像在这样的地方——恶臭、潮湿、炎热、狭窄,最重要的是裸体——
和一群猪在一起。
每天乐易易必须和这些哼哼直叫的牲畜一起抢食喝水,白天靠缩在角落里发呆打发时间,晚上和这些臭气熏天的大家伙儿挤在一起勉强入睡。
这是非人的经历。
紫藤会所马上就关门了,乐易易再次失踪。
不过知情人说,这次她不是被人绑架,而是因为精神上受到崩溃打击,大病一场。把几乎全部身家捐给了动物保护基金会以后,菲城乃至澄洲曾经的风云人物乐易易改回原名,李翠华,黯然离开国内, 发誓永远不再回来。
亦如也不告而别,一路西行。
目的地是宁川省达日县西北部的查郎寺,相传此地正是格萨尔王宫殿所在地,是整个果洛藏区影响重大的寺院。
只见寺院面滩背山,寺前溪流潺潺,寺后古木参天,右侧是巨大的天葬场,满山经布飘扬,庄严肃穆。
皈依觉,觉而不迷,正而不邪,净而不染。有此自性三宝,才能做到心灵的皈依。宗教的光芒就在于慈悲喜舍,启迪智慧,净化人心。亦如暗自祈求佛祖,泽被法乳,滋养慧身。
亦如听查郎寺白玛法师讲经的第五天,有人来拜访。
并不是日思夜想的那个身影,反而是蔡高峰。既来之则安之,两人一前一后在寺庙后山的小路走着。
“你认为佛教修行的本源是什么?”蔡高峰打破沉默。
“佛法无边,岂是我能参悟,也许是去戾。”
“愿闻其详。”
“戾为万恶之源,生有戾气,死为恶鬼。” “戾气又从何而来呢?”
亦如冷笑:“戾气又因恶鬼而生,恶鬼作恶,他人便郁结戾气。”蔡高峰自嘲道:“按照你的意思我就是恶鬼吧!你因我而生戾气。”
“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我究竟做了什么,你恨我?”
“为什么?”亦如用手指按住嘴唇,面带微笑,“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吗?”
当初是我叫白舸流撮合我们的,因为我想要你死,最好全家都死,你喜欢什么,什么就死绝!你还不能舒舒服服地死,因为那太便宜你了!
你知道一种酷刑叫凌迟吗?你最好被凌迟处死!
蔡高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沈亦如,我和你无冤无仇,你竟然恨我到这种程度,还不认识就打算置我于死地!”
“无冤无仇?”
亦如死盯着对方,可恨的是你到今天还不知道自己的罪孽!
你利用变态残忍的“d 计划”,美其名曰生物工程造福人类,却用海豚做残酷的实验,恣意捕杀,逼迫它们向东迁徙,随洋流进入东瀛湾,在那里被大屠杀,你真是罪孽深重啊!
对了,除了你还有白舸流,这个混蛋充当你的保护伞!还有乐易易这个可恨的帮凶,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国法不容,天理不容! 可惜呀,老天不开眼,让你们逍遥法外。
你说你们不该死吗?
亦如紧咬牙关,我曾经对你有过一丝动摇,诚心诚意劝过你,不过你死不悔改!
“你竟然是为了动物杀我?”蔡高峰无法相信,“你是有毛病吧!这太可笑了,人类作为食物链最顶层,动物不是供人吃的吗?你说说海豚和狗、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海豚就不能吃,不能用于科研呢?”
“科研!”亦如仰头大笑,“为了让人类这些肮脏的灵魂再多活几年吗?”
“这样说,老白和乐易易的事情你都是主谋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是罪有应得!”
“即便如此,你如果说服我,我也可以放弃这个计划,你为什么要杀我?”
“放弃!一切都晚了,错了就要付出代价!你的命根本偿还不了你的罪孽,几辈子也还不了!”
蔡高峰走进母亲房间,挥手让看护出去。
老太太穿着纯棉的睡衣坐在摇椅上,扣子系得整整齐齐的,手臂还是固执地举着,作出正在织渔网的动作。经年打渔的风吹日晒在老太太身上已经看不到痕迹,二十几年的不见天日,使她的皮肤恢复了虚弱的苍白。
“娘,你帮帮我吧!”蔡高峰跪下。我杀人了。
我杀了一个叫松村健的家伙,他就是个大骗子!
他弄了一群人冒充东瀛专家说海豚是智慧生物,大脑能提出一种药,能治你的病,我就信了!
我杀了那么多海豚,结果发现他是骗我的!我聪明一世却被他骗得团团转!
他好色,我就花钱雇了一个女的,在床上把他勒死了。现在事情败露了,警察找上我只是早晚的事。
“神仙会救你吗?”
老太太忽然张口,把儿子吓了一跳。蔡高峰无可奈何摇头:“神仙?她不仅不会救我,还会杀我。”
“那就认命吧!”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闭上眼睛。
蔡高峰望着母亲,想起了父亲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