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 / 2)
萧瑾瑜轻轻点头,向堂下扫了一眼,“既然都是经验丰富的大夫……苏乌王子,可否允许这几位给都离先生瞧瞧?”
阿史那苏乌转头看了看还缩在他身后的都离,“行啊,反正他毛病不少。”
听阿史那苏乌这么一说,那又瘦又小的伙计连连磕头,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王爷明察,王爷明察……小的就是个配药的,配药的……”
“不用怕……”萧瑾瑜不急不慢地道,“只要小心些,都离先生不会随便对人施法的。”
小伙计脸色又白了一层。
“一刻内未出诊断结果者,与凶手同罪……你们所写的诊断结果皆会收入卷宗呈到皇上面前,务必要字迹清晰。”
九人立马争先恐后地爬起来,齐刷刷地冲向都离,都离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再往后缩,就被阿史那苏乌一把拎到了前面,阿史那苏乌板着脸对都离低斥了几声,众人都没听懂,都离倒是立马安静了下来,麻利地挽起袖子把左胳膊伸了出来。
九人匆匆摸过都离的手腕,奔到一张桌子前迅速写下诊断结果,果真在一刻之内齐齐地交到了萧瑾瑜面前。
萧瑾瑜草草地在纸页上扫了一遍,转头看向阿史那苏乌,阿史那苏乌看向都离,都离抿抿嘴唇,眨眨眼睛,干脆利索地抬手一指。
萧瑾瑜看着被都离指着的那个配药伙计,抽出一张纸页,“你叫……吴琛?”
伙计愣了一愣,“是……是。”
萧瑾瑜静静看着他,“你知道都离先生为什么指你吗?”
“小的不知。”
“因为你给他摸脉的时候手最稳。”
冷沛山一愣,错愕地看向勾着嘴角的阿史那苏乌,这事显然是萧瑾瑜和阿史那苏乌商量的好的,但这个冷脸铁面的王爷和这个嬉皮笑脸的兔崽子怎么就搞到一块儿去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得出你的名字?”
“小的……不知。”
“因为九个人交上的诊断里你的字不是最好看的,但是最清晰工整。”萧瑾瑜沉下眉心,冷然看着这个脸色微微发白的人,“他们都怕都离,比怕皇上还怕……只有你不怕,因为只有你知道都离根本就不会什么法术,苗疆巫师施法害人的流言就是从你这儿传出去的,对吧?”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全聚在了这个其貌不扬的配药伙计身上。刚才他还低着头白着脸缩着身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这会儿倒是静定了许多,一张既明朗又老实巴交的脸实在没法让人相信这是个把全军营搅合得乌烟瘴气的杀人凶手。
“回王爷,”吴琛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小的不怕,是因为小的祖上三辈都是大夫,向来不信这些邪门歪道的事儿。”
“是吗……刚好,本王也不信。”萧瑾瑜牵起一丝比外面冰雪还凉的浅笑,“依你看,这四个人要不是被邪门歪道害死的,那该是怎么死的?”
“回王爷,小的刚才在外面听见王爷说了,这四个将军是病死的。”
萧瑾瑜眉梢微挑,“本王是这么说的吗?”
吴琛一愣,众人都愣了一愣,萧瑾瑜转向景翊,“本王刚才是怎么说的?”
景翊颔首看着记录簿,用一种既温柔又笃定的声音道,“回王爷,经仵作检验,皆系因病身亡。”说罢抬起头来,很像那么回事地冲萧瑾瑜谦恭温婉地一笑。看得萧瑾瑜很想丢给他一个白眼。
薛茗却被这一个笑容看得晃了神,一时间连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正开膛破肚地躺在堂上的事儿都忘了,直到萧瑾瑜咳了两声,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景翊像是看出了薛茗的异样,雪上加霜地特意对他柔柔一笑,薛茗的一张冷脸“刷”地红透了,整个身子像是突然栽进了一片干柴烈火里。
好在这会儿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长得很没有凶手气质的凶手身上。
“吴琛,你可听明白了?”
不只吴琛没听明白,在场的人就没有一个明白的。
“小的愚钝,请安王爷明示。”
“本王只说这四人乃系因病身亡,从没说过这四人是病死的。”
一群大夫迷茫相望,阿史那苏乌都快哭了,他本来觉得自己的汉文已经学到跟汉人差不哪儿去的程度了,现在听着萧瑾瑜的这句话,顿时有种想把这群汉人一口气全灭了的冲动。
“他们身上确实都有病,还是一样的病……不过他们不是病死的,而是你利用他们这种病,蓄意谋杀。”萧瑾瑜看向正听得入神的楚楚,一直含在目光里的冷意浅了些许,“楚楚……”
楚楚赶紧一步站出来,“楚楚在!”
“告诉他们,这四名死者是怎么被人害死的。”
“是!”
☆、84香烤全羊(二十)
楚楚抬头挺胸地从吴琛身边走过去,挽起袖子带上白布手套,蹲□子伸手揭开了盖在第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看着尸体清清亮亮地道,“这个人张嘴瞪眼,颈前面有交叉的勒痕,勒痕浅而淡薄,往左右两侧偏前的方向使劲儿,是被勒死的。这人就死在医帐的病床上,医帐里有人亲眼看见他是用自己的裤腰带把自己勒死的,被人发现的时候还没咽气,但是已经晚了,死的时候是子时刚过。”
楚楚一边说一边在光溜溜的尸体上比划着,萧瑾瑜眉心微蹙,众人的脸色隐隐发白,楚楚的一张小脸却因为兴奋泛起了红晕,干脆利索地掀了第二张白布。
“这个人两眼凸出,两手握拳,身上有白疱。”楚楚说着摸出一把剪子,“嚓嚓”几下剪开了尸体胸口上原本仔细缝合好的一道创口,伸手扒开了尸体的胸膛,指着里面满得快要溢出来的零碎道,“剖验发现,这人的胃里和气管里都有水,肺上有血点儿,是淹死的。”
萧瑾瑜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中午那碗热腾腾的羊杂汤,胃里不禁一阵抽搐,她只说上堂的时候需要看着尸体说,可也没说是这么个看法……
众人的脸色已经白得可以向萧瑾瑜看齐了,几个大夫跪在地上埋头直打哆嗦,薛茗的一张大红脸也白成了石灰色,都离干脆缩进了阿史那苏乌的怀里死活不肯出来,害的阿史那苏乌一张脸又黑又白。
楚楚仔细地合起了那道口子,继续清清亮亮地道,“据冷捕头说,他是洗澡的时候脑袋扎进澡盆里淹死的,因为当时有几个人就在他帐里等着找他谈事情,一直等在他帐里,所以能确定他是自己把自己淹死的。他是晚上亥时死的,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小半个时辰了。”
众人还没在刚才的血肉模糊中缓过劲儿来,楚楚又利落地揭开了第三张白布。
“这个人全身焦黑,四肢蜷曲紧缩,外皮上有凝固了的油脂,里面的肉都熟透了,各种内脏也焖熟了□成……”
午饭吃了满满一盘子烤羊肉的阿史那苏乌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心里一遍遍地咒骂着自己年少无知时过于旺盛的求知欲,吃饱了撑的学他娘的什么汉文,这会儿活该听得这么清楚明白……
楚楚小心地扒开焦尸身上那道从喉咙一直延伸到小腹的剖口,从上到下地指过去,“……尸体口鼻,喉咙,气管和肺里都有烟灰,说明他是被烧死的。冷捕头也证明,他死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他是喊着娘自己冲进火里活活烧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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