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壁说,一壁朝承安使眼色,嘴上说是要讨皇帝的示下,实则早做好了先斩后奏的打算。
“哦?”皇帝眉眼直跳,下意识地想到了什么。
不等他多加反应,侍从们拖着个人已经进了中堂,那人衣着褴褛、神情狼狈,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经侍从伸手抬起他的下颌,在场众人才得以看清他的真面目。
堂下一阵沉默,片刻后有眼尖的人认了出来,带着怀疑叫了声“李申武”。
皇帝面色渐重,霎时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惊天要案,当初他也曾试图查探过姜家被抄斩的真相,可是到了李申武那儿,便全都断了。
李申武掀起眼皮朝声音处望了望,露出个无比难看的笑容,他想站直身子,却扯动身上伤口,不由自主发出“嘶”声,再次跌倒在地,昨日因为他那两句挑拨,受了摄政王的私刑,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只剩下这张脸还算完整,大概也是为了保证旁人能认出是他。
裴瞬朝左右摆摆手,两人随即退下,只留李申武半俯在地,他抬手一指,缓缓道:“不错,这正是先帝跟前的三等侍卫李申武,他当年辞官归乡,并不是因为病重,而是为了隐瞒一桩大事。”
他顿了顿,转头望向皇帝,带着点挑衅,“这桩大事事关先帝名声,臣不知该不该讲。”
这句话只为了将皇帝架起来,李申武都已经在群臣跟前露了面,此事不得不说,可是他偏偏又要问皇帝的意思,是要将不顾及先帝颜面的罪责套到皇帝身上,皇帝没法子避免,自进了王府的门,就已经是笼中困兽了。
皇帝低头打量着李申武,几乎不假思索,“既是惊天冤屈,岂有不说的道理?”
先帝之于他,是父皇,更是致他母亲疯癫、致他们母子冷宫数载、致他在平州经受磋磨的人,别说皇家父子情本就淡薄,即使有再多的亲情,也早已在那些年的苦难中消磨殆尽了。
裴瞬微怔,瞧见他的目光处处透着坦然,很快又反应过来,缓缓道:“昨日李申武交代,当年他辞官要隐瞒的是姜家被抄斩一事。”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裴瞬的视线朝堂下环顾一周,看那些官员们满脸忐忑,慢慢将来龙去脉说出来:“姜大人当初受先帝之命去救治京城外流民,在如何安置染上瘟疫的流民一事上同先帝意见相左,先帝为保京城,将染病的流民就地处决,姜大人颇为不满,甚至声称要将先帝罪责公之于天下,先帝无奈,这才……”
他到底是为先帝留有颜面,不曾将所有细节吐露出来,可剩下的话不必再说,大家自然都能想到,此事实在过于荒唐,且只有李申武一个人证,如何能如此决断定下先帝罪责?再看李申武满身伤痕,思及摄政王与姜家罪女的关系,难保不是屈打成招,要为姜大人洗刷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