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衫已经沾了露水湿气,放在她手上时比平常要重。
湖水波纹被分隔成两半,很快沈策的身影消失在湖面上。
萧蕴龄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等他,她抱着沈策的外袍,手指拨弄冰凉湖水,只觉得在这难得的景色下,她的心脏像破了口子,从湖面吹来的清风灌进心中,卷起一阵寂寞的呼啸。
她久违地想起了姨娘。姨娘讽刺她总为自己留有许多后路,即使身上有了其他婚约,却还谋划其他男子的怜惜。
永州的凤仙花汁被均匀地染在指盖上,妃色指甲被覆上胭脂,婀娜地搭在男子的手臂上。只是凤仙花无法永远娇艳,绑缚指甲的绸带再次掀开,看到的是永远修剪不去的泛黄边缘。父亲的臂弯总挽着纤纤素手,而姨娘的手背已经生了褶皱。
她不敢和姨娘一样,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丈夫偶尔的眷顾。
和年轻时的父亲一般,从水面冒出的男子有着俊朗的外表。
即使沈策对她不够信任,即使他喜欢的是她装扮而成的宠物,但是他不吝啬给她金石,不会让她的手上沾受脏污,会在林筝仪扑过来时保护她……
被压在淤泥下的外袍滴落着泥水,和清隽孤傲的男子格格不入。
她心中的空洞又被弥补,萧蕴龄向湖面上的人伸出手。
第69章
格子门被无声推开, 从屋外卷起的晚风吹过帷帐,青色的轻纱往床内吹拂,若隐若现地露出女郎恬静的睡颜。
女郎娇艳的容颜卧在云堆中, 因脸上无法逃避的触碰而往后陷落。
黑色皂靴迈出门槛, 门扉阖上, 飘荡的轻柔帷帐便又安静地垂落在床榻周围, 遮掩尚在睡梦的女郎。
已近丑时, 整个院落已无人声, 只有夜里的几声虫鸣不知疲倦地响起。
守夜的仆人见主子走向书房,片刻后窗户投射出光亮,映出坐在窗前的身影。
沈策拿下书架上带锁的木盒,通身漆黑的盒子与成年男子的手掌一般大小,钥匙插入铜芯, 在咔哒的声响中黄铜圆锁掉落在桌案上,烛火随之跳跃许久。
明灭变换中,他打开了这个送往他书房多日的木盒,其中整齐叠放的书信,每日一封无间断地送到他书房中,又被他完好地锁进盒子。
封泥依旧完好,此时被人打开。
密布的文字记录了萧蕴龄在京城之后的起居与行踪,除却她在宫中, 其余时刻的言行举止都被详细地写在素白纸张上。
厚厚的一沓, 被烛光照得清晰。沈策从第一张开始翻过, 在阅读的过程中,一个与在他面前不同性格的女子跃然纸上。
蜡烛的灯火逐渐暗下, 他半边身体隐于光亮顾及不到的黑夜中,窗外有飞蛾挤进轩窗缝隙, 盲目轻率地撞入灯芯中。
烛泪凝固,在它尚未发觉危险时吸附飞蛾触角,它再想离开时,明亮的焰火已吞噬它的头部,又流淌着蔓延到振幅微弱的翅膀,温暖的火焰由盛转衰,余烟若隐若现,随着烛泪融化滴落,烛台边只留下黑色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