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自己进了祝雪拥的记忆里吗?
舟向月自己对这段经历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或许是在记忆里,他就像是被硬塞进了自己过去的壳子里一样,说的话、做的反应都不受现在的他控制,而是自然而然就脱口而出。
“师……师姐,”他听见自己孩童的嗓音发着颤,像是怕极了。
祝雪拥从纸上抬起头,注视面前的小师弟。
粉雕玉琢的小少年紧张得腿肚子都在哆嗦,脸上却挂着可怜巴巴讨好的微笑,把割开了一条大口子血流如注的小胳膊举到她面前,“我不怕痛。我会很乖的,特别乖。”
祝雪拥笔尖顿了顿,淡淡的语气里有一丝逗弄:“真不怕痛?”
小师弟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牙关打颤:“……不怕。”
祝雪拥把笔一丢,“那行。”
她把小师弟抱起来放到桌上,小胳膊伸出来,消毒、上药、包扎。
创面不小,消毒的时候应该是痛的。
祝雪拥下手一向很重,也干脆利落。
她见惯了伤患的鬼哭狼嚎和疯狂挣扎,早已练就冷酷无情的铁石心肠,听着手下杀猪声连睫毛都不会颤一下。
她感觉到手下的小身体抖个不停,分明是痛得厉害,偏偏就那么咬着牙转开头一声不吭,乖乖地任由她涂抹药水。
好像是痛得狠了,那颗小脑袋靠进了她的肩窝。
祝雪拥下意识做好了准备,如果小东西急了张嘴咬人,她一只手就能把他摁倒捆起来,让他动弹不得,老老实实等到包扎完。
没想到下一刻,她就感觉肩窝的衣服一片热热的濡湿。
这是痛得哭了。
但依然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一点挣扎。那么乖的一个小雪团子。
祝雪拥不由得就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她轻声开口,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温柔:“忍一忍,马上就结束了啊。”
等到她敷好了伤药,就对着那道伤口吹了吹:“呼呼,痛痛飞飞。”
然后细细地包扎好,又拿了块布擦掉小师弟脸上的泪痕,捏了捏他软软的脸蛋:“真乖。”
付一笑和钱无缺扒在门口偷偷往里看又不敢进来,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这真的不是天上的仙女,而是他们最最凶残的大师姐吗?!
祝雪拥从门缝里瞅见他们,冷冷道:“把人领走吧。你们两个师兄怎么当的,再让他受伤,你们就给我当心点。”
付一笑和钱无缺欲哭无泪:呜……大师姐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很快大家都发现了,翠微山的大师姐兼医师祝雪拥人人闻风丧胆,只有小师弟在她那里有被温柔对待的特权。
这话传到祝雪拥耳朵里,她嗤之以鼻。
你们一个个的鬼哭狼嚎不配合治疗,还想让我温柔对你们?不五花大绑把嘴塞住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祝雪拥想,那次处理伤口小师弟抖得那么厉害,其实好像特别怕疼。
……另一个佐证是,他自从第一次到她这儿来之后,就很少很少受伤,也就很少来看病。
是个长记性的。
……
舟向月看到最后鬼手也没出现,这下放心了。
看来,“鬼童快乐镜”确实就属于鬼童,只要控制住他,自己就可以在镜子里面尽情快乐了。
舟向月集中注意力,先找找线索。
因为房间太多,他不可能一间间找过去,就找了几个看起来比较特殊的房间——存放书籍档案的,以及特别大而豪华的。
还真叫他找到了点有用的信息。
虽然他觉得不知愁在永昌围这件事里顶多属于个提供犯罪道具的从犯,这个家族本身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从曾家的族历大事记来看,不知愁被拒绝借宿赶出永昌围之后的几年里,曾家确实频出祸事,一直特别倒霉,就像是被谁诅咒了一样。
或许这是因为不知愁的报复,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
舟向月想,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曾家老族长在不知愁声名大噪之后,专程又请他来永昌围做客赔礼道歉,希望他能高抬贵手放过曾家。
有趣的是,曾家也是在这之后才开始供奉仙童的,就像是不知愁指点了他们什么。
这么想着,他正好经过了楚千酩的房间。
也就看见了楚千酩的记忆。
其实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什么第一次到翠微山报到入学,结果进了宿舍被祝凉放那儿的骷髅骨架吓了一跳啦;他恶趣味地在自家上学门上贴了大红对联,结果把半夜爬楼梯的无辜路人吓得灵魂出窍啦……
舟向月津津有味地看了片刻,心里有了个猜想。
所以这一晚镜子的杀招,应该就是让人沉浸在最快乐的回忆里,然后趁他们警惕性最低时杀死他们?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像别人那样受影响了。
此时此刻,许多人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记忆里,纷纷在屋里的镜子前露出了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