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不妨事吧。
月明星稀,山中清风徐徐,偶有狼啸伴随着蝉鸣鸟叫扰的人无法安睡。
夜里,云玳半梦半醒间蹙起了眉,只觉吵闹的心生烦躁,可外边儿的动静结束后,又从墙后传来了男人的打呼声。
她猛地睁眼,眼底清明一片。
搭在身上的被褥忽然被人扯动,屋子里烛火未熄,她回头便一眼瞧见脸颊泛红,整个人都缩在被褥中的许商延。
“许公子?”
许商延睫毛轻颤,并未睁眼。
生了病的人睡不安稳的,云玳见他不对劲,下意识抬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发觉他身子竟比先前在马车上时还要烫。
她蹙着眉,眼底略含担忧。
就在她欲要起身再去想些法子时,许商延忽然小声喃喃道:“别动……”
比起许商延滚烫的额头来,云玳手背冰凉,让他舒服的忍不住喟叹一声。
云玳抿了抿唇,怕他难受的厉害,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凑近了一些,待这只手变得温热之后,又换上另一只手贴在许商延的额头上。
反复数百次,她手臂僵硬的厉害仍旧不停,直到东方欲晓,她才实在撑不住,耷拉着眼皮睡了过去。只是放在他额间的右手,直到许商延睁开眼,都不曾放下。
他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那截搭在他额上的藕臂,昨夜种种他都记得,也正是因为记得,才会在他睁眼时,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他父母走得早,自小便与兄长相依为命,因着兄长要为生计奔波,他向来都是自己顾着自己,从来没有人在他生病时,傻乎乎的将自个儿的手露在寒气里,就为了替他降热,让他舒服些。
那种被人放在心里的并且为之付诸行动的滋味儿,来的陌生又蹊跷。
身子又沉又酸,可他仍旧拖着疲乏之体,一点点的朝着云玳挪去,将她的手从额间拿下,攥住,小心翼翼的藏进被窝里。
须臾后,许商延忍了又忍,嘴角还是止不住的上扬了几分。
马车驶入阳城是在两日后。
许商延瞧了大夫后已经痊愈不少,但云玳却觉着,他好似有些不对劲。
总是若有似无的提及他们那未完成的亲事。
可云玳分明记得,先前他说是为了应付许大人,才勉强答应,别说热络,若是没有那些条条框框,他恐怕恨不得立马给她一封和离书。
但如今,他却道:“我许家在阳城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娶妻总不能草草了事,不然成什么了。”
“可也没有必要重新娶一遭,先前不是说,只需迎客拜天地就好吗?”
许商延看向她,“那如何能行,阳城百姓都没看见我娶妻,若是日后再找人来说亲该如何是好。”
他嘴里振振有词,没给云玳反驳的余地。
就在云玳犹豫的当下,许商延嘴角平直,面色蓦然冷淡了下来,“若你不愿,那便还是依照先前说的来。”
“我没说不愿。”
他嘴角翘了翘,很快又恢复如初,“既如此,我便让兄长着手准备起来。”
云玳笑道:“好。”
马车顺利入了城,与京城的遍地繁华不同,这里更像是一处四面环山的镇子,穿过窄小的街道,便能瞧见深巷中的一处府邸。
青檐下站着的男子与许商延眉眼有几分相似,肌肤黝黑,身材高大,一双眼眸乌黑发亮,正着急的捏拳锤手,踮脚张望,全然没有一个县令该有的做派。
直至马车停下,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后面的马车一眼,直直的朝着黎秋宜那里走去。
云玳正好弯腰下去,将前面的场景顿时看了个真切。
县令大人满面柔情的伸出手将黎秋宜从马车上扶了下来,熟稔的替她将鬓发挽在耳后,眼里盛满了欢喜笑意。
自始至终,都不曾找过他弟弟。
云玳下意识看向正好下马车,站在她身侧的许商延。
他会不高兴吗?
许商延默了半晌,才别扭道:“他是我亲兄长。”
“许家深情……”许商延别过头,“是遗传。”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朝着前面那二人走去,经过云玳身边时,不小心露出了耳后的红晕。
云玳这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顿时弯了眼睛。
还是长辈说的有理,夫妻之道,果真需要经营。
许商延如今待她,至少不似从前那般疏离,假以时日,他们也定能成为旁人眼中相敬如宾的夫妻。
“你小子好福气,竟娶了个这般好看的姑娘。”
云玳回过神,便听见许映礼的打趣,顿时福身施礼,“云玳见过兄长。”
“不用这般客气,咱们家没有京城那么多规矩,随意就好。”许映礼乐呵呵的,随和的模样顿时让云玳也放松不少。
黎秋宜朝云玳伸出手,“走,玳玳,我带你瞧瞧咱们以后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