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大概是因为被钟宴笙嫌弃过脏爪子,下了雨后,踏雪就不喜欢去庭院玩了,趴在萧弄腿边,甩着蓬松的大尾巴,懒洋洋地打哈欠。
萧弄面前堆叠着雪花般的信报,随意翻了翻。
果不其然,“囚澜先生”抓到,锦衣卫便松懈下来,将人手都撤回去了。
展戎站在旁边,报告完最新的情况后,不解地问:“王爷,既然要用囚澜先生的线索吸引宫里的视线,为何要在今日把这个饵彻底抛出去?”
萧弄正想说话,喉间突然一阵发痒,别过头闷声咳嗽了几声,唇角溢出缕血迹。
老皇帝前些日子病得昏昏沉沉的,又连番受刺激,不是很清醒,他在宫里往来自如。
前两日大概是加大剂量用了乌香丸,老皇帝从病痛昏沉中醒过来,皇城的防护便愈发严密了。
再进宫就过于冒险,王伯真得吊死在房梁上。
这几天别说去明晖殿偷偷吸两口迢迢了,连消息传递都变得困难。
耳边鼓噪,胸口也极度发闷,脑袋隐隐作痛。
萧弄眼也不眨地将血迹抹去,不咸不淡道:“本王吸引老东西的视线,是在给裴永一个机会。”
展戎吓了一跳,都顾不上迷惑了,连忙递茶水上来:“主子,今夜雷雨交加,您的头疾……”
萧弄抬了抬手,打断他的话:“人都备好了?”
展戎只好咽下话:“都备齐了。”
“把本王的甲拿过来。”
萧弄的语气里多了丝低柔的冷酷:“今晚要变天。”
今秋比往年都要寒凉得多,地龙却还未烧起来。
钟宴笙怕冷得很,寝房里已经放了好几个炭盆,不过为了防止闷出问题,窗户总是开着条缝。
这两日明晖殿监视的视线越来越多了,连霍双也不好向宫外递消息了,钟宴笙存了丝警惕,没喝厨房送来的药茶,而是吃下了楼清棠给的风寒药。
吃了药身上有些发汗,他裹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听到外面的雷声,忽然惊醒,看到屋内漆黑一片,潇潇小雨已经下大了,噼里啪啦打着窗户。
因为德王安王的事,京城的气氛很紧张,风雨欲来,宫里也如黑云罩顶,气氛沉沉压着,暂时联系不到萧弄,钟宴笙心里不好的预感愈浓,见凉丝丝的雨被风吹进了屋子里,翻身下床想去关窗户。
走到窗前,感觉周遭有些过于安静了,钟宴笙顿了顿,抓紧了袖子里的匕首,小声朝外面叫:“冯吉?”
没有回应。
钟宴笙心里微沉,又喊了一声:“霍双?”
以往都守在屋外,随叫随到的霍双也没有回音。
钟宴笙心里一突,正想将窗户拉起来,一只手突然从漆黑的雨夜里探出,“砰”地重重地按住了窗户。
“轰隆”一声,远空滚雷炸响。
雨声越来越大,从阴寒的狱中走出来时,德王的身子都有些发抖。
看德王这副模样,几个跟在后面的锦衣卫眼底涌出几分轻蔑鄙夷。
一会儿见过陛下,这位曾经的德王殿下就要被赶出京城了。
所谓凤子龙孙便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亲王殿下,发起疯来,跟寻常人也没什么不同,如今还会被雷声吓得瑟瑟发抖,跟以往的模样大相径庭,真是狼狈又可怜。
宫门打开的时候,又是轰隆一声雷。
德王的发抖越来越严重,严重得一个锦衣卫担心他会就此发病咽气,责任会落到他们头上,忍不住凑过来查看德王的情况:“罪人裴永,你……”
他话音一滞。
德王那张蓬头垢面的脸上,居然不是恐惧,而是在癫狂兴奋地发抖,撞上那个锦衣卫的眼神,他嘴唇抖动了一下,吐出一个字:“杀!”
那个锦衣卫还没吭声,脖子一痛,就砰地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趟,与地上脏污的雨水混成一片。
宫门前瞬间大乱。
养心殿内还是一片宁静,田喜下去传令了,老皇帝安稳地躺在榻上,朦胧地想。
德王的外祖父是个大隐患,等处理完德王,接下来就该处理德王的母家了。
屋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陛下!不好了!”
老皇帝顿了顿,睁开眼。
“德王……反了!”
在锦衣卫都为了把那个隐藏在暗中的“囚澜先生”逮住而耗费精力的时候,德王那位曾督五军营戎务,如今任都指挥使外祖父不知何时暗中进了京,与狱中的德王通了气。
德王不甘于被贬为庶人罚去守皇陵一辈子,德王的母家更不能放弃他。
放弃了德王,老皇帝下一步就是要对他们动刀子。
先皇后的母家曾经何等辉煌,不也被连根拔起了?
一不做二不休,不管是为了德王,还是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出乎老皇帝的意料,他印象里底色如田喜那般懦弱的德王,效仿当年的先太子,在宫门前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