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2 / 2)
“除非什么?”她对我的诘问不以为忤。
“除非你先摘下那张人皮面具来,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真正的前五毒教圣公主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井字形伤疤,而你的脸上却只是一副面具,嗯,我想它应该是出自于印度人的手工产品,价值不菲吧?”我微微一笑。从昨天在木楼前第一次见她,我就察觉到了破绽。
何寄裳愣了愣:“我是五毒教弃徒何寄裳,难道江湖上还有那么无聊的人,肯冒充这个角色?”
我摇头:“那你为什么不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却在面具遮掩下装神弄鬼?”
角落里忽然荡漾起了杀气,像是突然被巨石投中的湖心,荡起阵阵波澜。
“杀了我可以,就永远不会有人再看见二楼上的‘盗墓之王’杨天,你最好想清楚再动手。”单纯论武功,她还不是我的对手。
“我是何寄裳,没有什么好证明的。戴不戴面具,我都是那个被逐出门墙、又被男人抛弃的可怜的何寄裳——”她的脸转向窗口。
我向前跨了长长的一步,瞬间跃过十步距离,“哧啦”一声,撕去了她的面具。她发出一声惊呼,双臂挥出,十根尖锐的红色指甲划向我的面门,但我身子一仰,又以同样的速度急退回来,停在床前。
“你到底是谁?”我们同时惊骇地叫起来,同时大吃一惊,她惊异于我突进突退的身法,而我发现她脸上光滑细腻,根本没有传说中的井字形伤疤。
“逾距神功?逾距神功?你也懂得这种武功吗?”她惊愕地望着我,露出一张苍白但精致妩媚的脸,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像两泓幽幽的深潭,风情无限。
“你到底是谁?传说中的井字形伤疤呢?”我苦笑着举起手里的精致面具。印度人的易容术冠绝亚洲,在这种薄如蝉翼的面具上,可以做出任何让人眼花缭乱的效果,比如那两道井字形伤疤,逼真之极。
楼里的气氛突然尴尬之极,因为她是一个那么漂亮的女人,特别是等她轻轻搓了搓自己的脸,恢复淡淡的血色之后,陡然间艳光四射,仿佛将那个幽暗的角落一下子照亮了似的。
“我是何寄裳,良玉灭斑,那两块伤疤早就磨平了,只是心里的某个伤疤却永远不能愈合。你呢?怎么懂得天哥的‘逾距神功’?难道你跟他会有什么关系?”她狐疑地盯着我。
我轻轻摇头:“世间的轻功门派数以万计,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功夫,而不是什么‘逾距神功’。至于我,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而已,跟他那样的大人物毫无关联。”
只有这样的脸,才配得上“蛇蝎美人”后面这两个字。这种“惊艳”,让我有猝不及防的喜出望外。我希望大哥那样的大英雄,爱上他或者被他爱着的,都是世间独一无二、卓尔不群的奇女子,容颜冠绝天下。
自古美人爱英雄,他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身边自然应该有举世无双的美人相伴。
何寄裳重新戴上了面具,但这张丑陋的脸似乎已经变得温情脉脉起来。
“你在想什么?”她走到窗前,浑身沐浴在霞光里。
我由衷地赞叹:“你真美,可惜——没能见到大侠杨天当年的神仙风姿,如果跟你在一起并驾齐驱,游历天下,必定是江湖上最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为凡夫俗子们争相传颂。”
何寄裳既然能受到五毒教老教主的青睐,选定为未来的接班人,本身的资质必定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一个既美丽又本领出众的女人身上折射出的灿烂光华,是任何花瓶样的年轻女孩子所无法比拟的。犹如满月比之星星,即使繁星满天,等到月亮缓缓出现,所有的星光便无一例外地被压制住了。
她忽然发出一声苦笑,我急忙解释:“我说的是真心话,即使杨天大侠在这里,我也会这么说。”
“谢谢,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孩子。终此一生,他爱的只有她。”她倚着窗子,任由两块井字形伤疤被霞光铺满,思想似乎已经沉浸到了无边往事里。
“哦?是谁?是不是江湖上一直传说的蓝妖、蓝姬两姐妹?”从手术刀那里听来的大哥的往事,似乎那两个女孩子一直都跟在他身边。所以,在见到何寄裳之前,我觉得大哥生命里唯一欣赏的,或许就是她们两个。
“你真的有兴趣听?”何寄裳皱着眉。
“对,大侠杨天是我最尊崇的江湖前辈,更是我学习的榜样,所以我渴望知道他的故事。”如果大哥爱着另外一个女孩子,手术刀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
江湖往事,像很多纠缠在一起的毛线团,彼此牵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出一点点头绪,如果不能及时抓住,很快就又淹没在杂乱无章里。所以,我希望何寄裳能把关于大哥的往事说完。
“那好,请稍等,我去沏一壶蛇胆茶来,边喝边谈。”她走向灶台,体态窈窕,腰肢轻盈,丝毫表现不出三十多岁的女人那种惯有的疲态。
看着她的后影,我心里浮起了一个以前从没考虑过的问题:“大哥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除了被手术刀一直念念不忘的蓝妖和蓝姬,除了五毒教圣公主何寄裳,他的生命里是否还充满了更多美若天仙、翩若惊鸿的女孩子?”
“喂,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呢?”走到门口,何寄裳忽然转脸问了一句。
“你可以叫我‘风’,所有人都这么叫我。”不知为什么,我的鼻子有些发酸。其实我希望有一天大哥也能这么叫我,等我们见面时,我不会再是他抱在襁褓里的累赘,而是跟他平分秋色的新一代“盗墓之王”,同样受万人景仰。
“大哥,你在这里吗?”我喃喃自语,眼眶里有什么东西要流下来,但我强装出一个笑脸,把它们硬生生挤回去。
在这栋古老的木楼里,我觉得大哥总在冥冥中看着我,所以,我不能表现出儿女情长的软弱来。
灶间里传来茶杯、茶壶碰撞的叮当声,我信步登上楼梯,空荡荡的二楼已经被霞光照得红彤彤一片。到现在为止,我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无论是基于海市蜃楼或者是光影折射,总之,我曾在昨天下午夕阳落山前,千真万确地看到了窗口出现的人。
按照物理学上的解释,在某些特殊地质条件下,人类的活动影像会被完整地保留下来,就像光学镜头加上录影带的摄像功能一样,只是另外一些自然界的物质充当了镜头和录影带的功能。等到跟“保留”时完全相同的天气条件出现时,这些影像就会被重放出来。
如果需要解释我看到的那一幕,只有这种说法能令人明白几分。也就是说,在很多年前的一个黄昏,大哥在窗前看书,大概有三分钟左右的影像被保存了下来。等到昨天,或许是因为相同的光影条件,影像又在我的眼前播放出来。
梁威没看到这些的原因,或许是缘于他的眼球成像结构跟我完全不同而已。
现代应用物理学可以解释的自然现象,真的是非常有限,有时候简直是束缚人类想象力的瓶颈,把很多本来可以有重大突破的项目都给否决了。
“风,茶来了。”听何寄裳这么叫我,忽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我们在窗前相对席地而坐,茶具竟然是难得的羊脂玉壶和碧色玉杯。何寄裳提起茶壶,壶嘴里倾泻出的茶水亦是碧绿色的,泛着淡淡的清香。
“蛇胆茶是用五步蛇、草上飞、青竹口三种毒蛇的胆,加上春天的嫩茶尖炒制而成,可以去心火、清眼目、驱散瘴气毒雾,请——”她亲手捧起一杯茶,双手献给我。
这一刻,她不是曾令天下英雄谈虎色变的五毒教圣公主,而是我的某个家人。我在世界各地游历了那么久,处处为家,处处都不是家,却在西南边陲这个小小的村寨里,找到了“家”的感觉。
“多谢。”我接过杯子,温润的玉质带着淡淡的暖意,直暖到我心里去了。不必举杯去看,我也能想象到它的底下应该錾刻着“秦时明月”四个汉隶小字,这是正宗的唐代宫廷玉器,两只无耳玉杯下面,刻的是“秦时明月”,短颈扁口玉壶下面,刻的则是“汉时关”三个字。
“用这样的玉杯喝茶,真是太奢侈了!”我由衷赞叹。即使像手术刀那样身家数亿的高手,至多只会用几千美金一只的杯子喝茶,还没到用价值五百万美金以上的真正古董来宴客的地步。
何寄裳专心倒茶、品茶,对刚刚的话题再不提起。
我只能主动发问:“何小姐,关于大侠杨天,你能否再说些什么?在下洗耳恭听。”
她双手捧着玉杯,轻轻摇头。
太阳已经悬起于东方的丛林之上,天空一片晴朗,如果没有昨晚这场变故,现在我们应该已经向前推进了五公里不少。
“何小姐,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停了?绝代好茶,千年好杯,如果再有江湖前辈们的快意往事做伴,岂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我明白,她以沏茶做借口,肯定在心里反复权衡利弊,才做了闭口缄默的选择。
木楼后面突然响起了一种深沉雄浑的吼叫声,似乎来自于极深的地下,声音经过几度折射才传到楼上来的,连续响了十几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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