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9章 当年织网事,今朝夜谈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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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星光披洒。

大沙漠的夜晚,没有暴风也没有狂沙之夜,显得异常广阔深邃而又宁静,比白天的时候,更多了一些难以言述的魅力。

沙漠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险境,且气候环境变化剧烈,令人望而生畏。然而与之相应的,却是在那险恶的背后,偶尔的,沙漠的柔情一经展现,便令人倾倒不能自拔。

正是秦少游的那句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就如这个夜晚。

之前在大沙漠中行走了那么多天,像今天这么好的夜晚,方天也不过仅仅碰到过一次,而这是第二次。

不过对南风和大木两位魔法师来说,这良辰美景,却仿如虚设。

不是两人有眼如瞎,而是此时此地,他们根本不可能有半点心思放在什么“美好的夜晚”上面,真要对面前的尊者视而不见,而把心神放在什么感受周围环境上,那才是神经病了呢。

事实是,两人都很正常。

坐在沙丘略低的位置,尽力地调整着呼吸,缓慢又缓慢,这从冥想中得来的经验,自一级小学徒时就开始伴随着他们的长久习惯,在这一刻,也终于发挥了巨大的效用,把他们从之前激动无措的境况中解救了出来。

不管尊者会和他们谈什么,是仅仅闲聊,还是谈谈小东小西之事,又或……

心神失守,都是一件极糟糕的事情。

“白天相见匆忙,未来得及与两位详谈。不知两位的师承是?”方天随便开口问道。

这确实是随便开口。不论是以前和众多魔法师交流的经验,还是此际身居的高位,都让方天在面对这两位魔法师时,无须考虑什么,随口问来便是。——他若审慎开口,那对面的两位魔法师,怕就是要难受了。

只是阶位上的巨大差别,就能把两位魔法师活活压垮。他的修为层次虽然两位魔法师无法窥见分毫,但此际离得如此之近,又无其它生命在旁牵涉或作干扰,那这两人除非迟钝到极点,不然本能地就会感受到莫名的压力以至惊悸临身。

是以,随意,是最好的化解压力的手段。其实,哪怕就是两个普通人之间,也是如此。

“回尊者问,家师乃是八级魔法师,三十余年前便已然离世。”南风道。

“回尊者问,家师是六级魔法师。某被收为弟子不久,刚自入门,恩师便亦寿尽离世。”大木道。

两人的回答都很中规中矩,而且如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殊为乏味。不过这也是情理中事,方天笑着点点头,又道:“某自身学习魔法的过程比较特殊,与常情略有不同。一直以来对魔法师的入门之事颇有兴趣,不知两位可否满足一下我的好奇之心?”

“不敢当尊者之问,尊者若有兴趣,我二人自当详实道来!”南风赶紧恭声道。而这时大木就不吭声了,悉由南风作为代表。

方天这么问有两个用意。

一是打开话题,让对面有话好谈而不是只能聆听他的什么什么的,一个人演独角戏殊为无趣。

二么,不是了解对方,而是让对方自己“开放”。

了解什么的,对现在的方天来说已经不必要。以他当下的修为层次,凡大魔法师之下的人,在他面前几乎都是透明的,只一眼看去,对方的身心状态,以及过去未来,都几乎有着清晰的轨迹可循。

此时让南风两人谈谈自己,也仅仅只是看他们愿意对他展示多少。

正所谓闲着也是闲着,在这漫漫大沙漠中一路行走直到沙漠将尽之时才碰到商队,而这两人是方天碰到的惟一(二?)的魔法师,方天顺手指点一下两人也是比较乐意的。

但这种事,他自己乐意是不行的,还得对方也乐意才成。

别说他如今怎样怎样的,指点对方是看得起对方,对方理应感恩戴德,百般拜谢。

这么说纯粹胡扯。

也别说别人了,就说方天自己,他自己身为五六级魔法师的时候,虽然也渴盼老师,渴盼指点,但若随便来一个人,居高临下式的,甚至是随意施舍式的,给予他指点什么的,就算指点得再到位,他心里肯定也是不太乐意的。

这与修养无关。

哪怕是一棵小草,也不想被人随意践踏。——不想被其它生命随意地忽视、漠然、戏弄、践踏,这是任何生命都有的源自生命深处的本能,与这个生命的强弱小大小无关,更与这个生命的修养道德什么的无关。

自从直接通过眼睛,看到小草的茁壮生长以及用自己的生命光辉形成一盏“灯”而把周围的元素排斥在外之后,方天就已深刻明白,真的是哪怕只是一棵小草(这绝非形容),再微不足道的小草,也都有着自身的骄傲。

前世《世说新语》中有载,桓温北征,经金城,见年轻时所种之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此是感慨岁月流逝。

而用在这里,也可以说,连一棵小草都知灼灼其华,更何况人?

因此这时方天让对方述说自身,就是看对方的态度如何。就算面对强者,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虚以纳之”的。

“我父亲是个商贩,最小的那种,也是尊者您白天所讲故事里的压榨别人也被别人压榨的那种。”南风略带苦笑地说道,“我父亲的心愿,就是把我也培养为一个商贩,一个比他更好的商贩。”

“在我九岁那年,有一天我陪父亲在街道上出摊的时候,街道远处有一位老者缓缓走来,到了父亲摊子面前的时候,忽然驻足,却既未看向摊中货物,也未看向父亲,而是对站在一边的我说道:‘小家伙,你有成为一个魔法师的天赋,愿不愿意跟我走?’”

说到这里,南风脸上带着缅怀之色,很可能是同时缅怀两个人的那种,而且脸上又一次略带苦笑:“我父亲以为遇上了骗子,当时便大喊大叫,甚至直接抓住了那位老者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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