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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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善皱眉道:“若说是为了请封一事,安平王要为难女郎尽可以告诉了高太后请太后出手,又何必冒着将自己的名誉也搭进去的危险?奴婢说一句诛心之语,咱们陛下到底是高祖亲自教养的,安平王年纪比陛下长了十岁有余,若出了这样的事情,陛下对他的罅隙可不容易解开!”

她本是疑惑安平王此举,却不想叫牧碧微听了竟是眼睛一亮!

牧碧微蓦然拍手追问道:“阿善你说什么?你说的是极!”

“奴婢说安平王若要为难女郎做什么一定要把自己也牵累下去?”阿善一怔,连忙重复了一遍。

“这话说的有理,安平王此举定然有所用意!”牧碧微凝眉思索良久,忽然道,“当时提出驸马与长公主长子迟到的乃是广陵王,原本,宣宁长公主最先赶到,安平王与广陵王带着人随后而来,因陛下亲手猎虎心情激奋,原是没留意到驸马没有立刻过去请罪的事情的,却是广陵王忽然提了出来,宣宁长公主与驸马夫妻情深,何况驸马出去时还带着嫡长子巡郎君,宣宁长公主岂能不急?她这么一急,陛下自然也不能立刻问罪,跟着派人去寻……由此过来探望陛下的臣子也被转了注意力,安平王……”

说到这里阿善便诧异道:“这说来说去到底还是广陵王牵的头,以奴婢来说,这位殿下究竟是个什么事儿?上回安平王绕过了太后寻陛下请封庶女也是他!”

牧碧微皱了下眉道:“这两位大王咱们都不谙性情,但我思来想去,广陵王也好,安平王也好,与我一个闺中女郎是不可能有仇怨的,阿爹和大兄都是长年守边,对朝中之事向来就不插手,也不见得过来这么快就树下了政敌!所以那日之事若是这两人联手……”她脸色渐渐的变了,“我听说,我牧家虽然人丁单薄了,但在西北根基仍有残存?”

阿善虽然比她年长,可因为是闵氏的陪嫁,对于牧家的底子却也不清楚的,便喃喃道:“那一日阿郎和大郎君也是跟过来探望陛下了呢!”

“不错!”牧碧微眼睛顿时一亮,立刻寻到了要点,沉声道,“那日众人先要关心陛下,接着又被驸马与长公主之子的安危牵动,当此之时,无论是否真心,在陛下与长公主跟前,总要表现出诚意来,怎会好端端的当众投目于我身上?然这也只是旁人,阿爹和大兄却不一样,他们就算面上有忧虑之色,怕也是大半为了我的缘故,我那日也是偷空多看了他们好几眼的,只是他们究竟是臣子,又为我进宫的缘故在朝中邺都都颇受攻讦,所以不敢频频看向了我,但安平王几次目注于我身上,旁人或许不察,连陛下当时都在吩咐飞鹤卫去寻驸马……却绝对不会瞒过了阿爹与大兄之眼!”

“如此说来安平王当日看似在留意女郎,实则是在暗示阿郎与大郎君?”阿善反应不慢,立刻接口肃然道,“安平王这是在以此威胁阿郎与大郎君吗?”

牧碧微冷笑着道:“若当真如此,我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陛下的帝位可是高祖皇帝临终之意,连先帝都未敢违反,虽然一直传言太后有所偏向,但太后偏爱的也是广陵王呢!安平王的心大,他要是敢拖我牧氏下水,却也没那么容易!”

阿善迟疑了一下,提醒道:“安平王究竟是太后嫡亲长子,纵然太后未必偏心于他,但他要在太后跟前诋毁女郎,怕女郎举步维艰!”

“他既然当着阿爹与大兄的面示意会以此对我不利,想来也不肯轻易的致我于死地。”牧碧微眼中寒光凛冽,握拳道,“何况我如今还得上意,就算是太后也不免要投鼠忌器!而且……阿善你可还记得,先前我告诉过你,聂元生那边透露出来的消息,是陛下打算亲政之后再重用阿爹,先前陛下出孝,左右丞相未能还政,当时太后说了是陛下加冠后便亲政,也就是两年之后!安平王若要借助阿爹之力,恐怕也不是一两天就要起事,阿爹虽然方正,但那徐氏纵是后宅妇人,心思却不少,何况徐家的徐鼐受安平王牵累,被陛下亲自勒令致了仕,如今徐家官职最高的也不过是从三品的御史中丞并象阳刺史!虽然有官身者不少,失了尚书之位,到底势力大减,徐家焉能不大力扶持阿爹,以求东山再起?”

说到此处,她脸色慢慢凝重了起来,忽然道,“明日敷衍过了陛下,我必须设法与聂元生见一次面!”

阿善吃了一惊,道:“女郎慎重!这回随驾,欧阳氏、何氏都在,还有那司氏亦是安福宫里出来的,如今又多了一个心怀不轨的安平王,万一被人发现……”

“狩猎到明日时间已经过了一半。”牧碧微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想聂元生虽然与陛下亲近,也不可能每次都陪伴陛下左右,行宫依山而建,与猎场相连,虽然中间必然有飞鹤卫往来巡逻,以免漏了猛兽跑到行宫左近,冲撞了这边的贵人,但这山林苍莽的寻个僻静说话处还是能够寻到的。”

见阿善还是面有忧色,牧碧微安慰道:“阿善忘记了吗?那聂元生幼时就为陛下伴读,陛下六七岁时随高祖皇帝前来狩猎,聂元生定然是陪伴他左右的,怕是飞鹤卫里也未必有人能够比他更熟悉这里吧?”

“只是如何将消息传与聂元生呢?”阿善疑惑的反问,“行宫不比宫中,奴婢这几日为女郎打探消息,那聂元生也只是偶尔过来一回罢了。”

牧碧微抿了抿嘴,道:“聂元生这等聪明人,既然有与我结盟之意,我抱恙几日,忽然好了,他岂会不过来探一探虚实?”

阿善一想也是,叹了口气,道:“温太妃说的一点也没错,争宠之路委实艰难。”

“天无绝人之路,艰难而已,寻常升斗小民每日里为家计奔波难道就很容易吗?”牧碧微不在意的笑了一笑,淡淡道,“欲得常人之不能享的荣华,岂能毫无付出?纵然是宣宁长公主,如今还不是为着驸马与子嗣的前程在陛下跟前敛了她的脾气吗?”

“奴婢是心疼女郎。”阿善说了一句,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清楚?只是牧碧微究竟是她亲手养大,难免不忍见她步履维艰罢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松下会

牧碧微踩着残雪与去秋坠落的腐叶有些艰难的走着,倒不是她不惯走山路,虽然这山路她的确是头一次走,但若不是身上这一身群青对鹿锦裁剪的宫装太过繁琐累赘,这段山路定然好走许多。

只是她在阿善的掩饰下偷偷溜出行宫,若是穿着宫装,还可以说是贪看风景走远了,便是中间被人撞见也有话说,若是换上便于行动的胡服……那可就逃不掉预谋二字了。

在一块青石上停下脚步,好在累赘的长裙下穿的是便于行动的牛皮快靴,趁着停步打量四周的机会,她用力跺去靴上一路行来沾染的泥土,认准了偏东方的一株格外高大的松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这株松树想来生长已有百年,虽是残雪未消之际,却依旧枝繁叶茂,苍翠虬劲,墨绿的松针簌簌落了地上一层,靴子踩过的地方却露出更多苍黄的针叶,这时候向阳处已经有茸茸青草冒出了头,一只早醒的松鼠站在了高处跳跃着,见到牧碧微靠近,仿佛受惊,尾巴一拂,飞快的跳着跑得不见了。

“聂元生给的那张短笺上说在这松树附近见面,论理他比我出来方便,怎的是我先来?”这里是西极山的半山腰,回望下去,行宫巍峨参差,中间残雪仍洁、松柏掩映,西极山只是一段余脉,并不算太高,但山腰也已有了岚云,如今寒意未尽,牧碧微虽然是一路爬上来的,这会站住了脚,也不禁紧了紧衣袍,转到树后去避风。

只是她才转到树后一处背风之地,眼角却瞥见了一角黛色衣角,因与松枝颜色相似,若不是离得近,几乎挂到了她肩头,差点就看差了去。

牧碧微倏的抬头,只见聂元生一袭黛色深衣,身上盖了一件紫貂裘,正屈了一腿坐在一人多高的松枝上,背靠树干,眉宇微皱,双目合闭,仿佛正在小憩。他容貌俊朗逼人,此刻金环束发、玉簪莹润,因山腰春暖更迟些,四周都是一片黯色,越发衬托得此人面若冠玉,气度慑人,牧碧微心思深沉,绝非能为美色打动之人,此刻近在数尺外看到他这沉静的睡颜,也不禁多想了一句:“若不是认识之人,乍在山间看到了这般俊秀男子,当真要误以为是山中精怪,或者遇了神仙——到底是聂临沂之后,这副卖相实在好看。”

她知道聂元生心思缜密,绝不会轻易在野外入睡,见他依旧闭着眼,只当他是故意刁难自己,心下暗恼,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哪知聂元生还是合目如睡,牧碧微心下不悦,虽然聂元生从枝上垂了一条腿下来,但她也不能上前扯住男子下袍——此处无第三人在,名誉倒不必担心什么,但如此一来,若中途聂元生张眼看到,岂非如自己在他足下相求一样?

牧碧微向四下看了一看,这株松树因生得日子久了,树冠占地极广,附近都被积年的松针所覆盖,既无残雪,也无石块,她心有不甘,转了一圈,索性摘了自己腕上一只赤金环,隔空抛向了聂元生,原本以为对方会立刻伸手接下,不想聂元生却毫无知觉,一直到赤金环砸在他下颔上,他才仿佛吃了一惊,刷的张开了双眼!

“牧青衣?”聂元生像是当真睡着了,开口时声音沙哑了几分,从紫貂裘里摸出那只赤金环,揉了揉下颔,神色有片刻的茫然,但见牧碧微背着手站在树下,神色恼怒,随即明白过来,面上浮现出一丝自嘲,道,“下官来的早了些,本以为小憩片刻,青衣到来前就会醒来,不想一下睡过了头,还望青衣原宥。”

牧碧微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当真睡着了?”

“下官若是醒着,见青衣过来岂能继续装睡?”聂元生淡淡笑了笑,拿起紫貂裘,从枝上轻松跳下,牧碧微注意到他落地时满地松针却几无声响,嘴角不觉一撇:“聂侍郎如此身手,居然未能察觉到妾身靠近?”

聂元生笑道:“下官并非多事之人,既然给了青衣那张短笺,又怎会继续落青衣颜面?”

牧碧微抿了下嘴,聂元生这话明着听是解释,话里另一层意思,却不无笑自己小气之意,她瞪了对方一眼,也不废话了,开门见山道:“敢问侍郎,近日家父家兄可曾私下与安平王相处过?”

闻言,聂元生面上掠过一丝分明的惊愕!

见状牧碧微不由脸色一沉,追问道:“前朝究竟发生了何事?”

“青衣多虑了,安平王虽然是陛下的嫡亲兄长,但身无实职,平素也不是非要上朝不可的。”聂元生面上惊愕过后,却是立刻归于平静,淡淡的道,“至于令尊令兄,却是在清都郡任职,那就更加碰不上了,就是这一回狩猎,还是陛下念在了青衣的份上才把他们加上去的。”

牧碧微狐疑道:“当真如此?”

“不知青衣为何会将安平王与令尊令兄想到一起?”聂元生反问,“可是宫中或者行宫这几日有这样的传言?”

“这倒没有。”牧碧微沉吟了一下,她久居宫闱,虽然风荷院就在宣室殿里,但如今身边只有一个阿善可信,姬深虽然对宠妃偶尔谈到朝政并不责怪,然想要对前朝了如指掌却也不可能——高太后在,就算左昭仪这么干,高太后也定然不饶她的,安平王之事若她与阿善的推断是真的,那么此事干涉实在极大,倒不如告诉聂元生或许能够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同时她心中一动,聂元生虽然私下与自己结盟,事情传了出去定然为姬深所不容,但他却也极得姬深信任,借聂元生之口,将安平王疑似谋划牧氏的消息传到姬深耳中,却比自己寻机会挑唆效果好多了,当下道:“是这么回事,陛下独自猎虎受了些轻伤的那一日……”

她才说了这么一句,原本一直站在数步外,神态自然的聂元生却忽的脸色一变,抬手示意她噤了声!

牧碧微知机,立刻住了口,正要以眼色询问,却见聂元生忽然几步冲到自己面前,他轻功甚好,在松针上依旧毫无声息,牧碧微受他示意,任凭他抓住自己的手臂,两人身法迅速,飞快的消失在了树下!

半晌后,十数名禁卫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径上,中间几人容貌轮廓有几分相似,一望可知彼此之间的血脉关系,其中一人边拾阶而上,边笑道:“闵二郎,闻说你祖父孝期未满,怎的听见了陛下春狩,就这么巴巴的跟了出来?连孝道都不顾了?”

堪堪藏好的牧碧微听得这一声称呼,心头顿时一震!

果然,接着一个青年带着几分怯弱回道:“欧阳十九郎说笑了,若是我自己,岂敢如此?但这回却是奉诏而来,岂敢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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