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2)
何况姬深虽然因他不诚心忠于自己而心生厌烦,但他所生外心的也是姬深嫡亲的父皇母后,姬深还没厌他到了欲杀之的地步,总是要给个不体面里的体面去处——总不能叫阮文仪从头去做个跑腿的小内侍吧?
所以聂元生给姬深出的这个主意,将阮文仪打发在行宫做总管,却比将他逐去为先帝或高祖守陵显得体贴多了,若这西极行宫的总管是其他人倒也无所谓,阮文仪一来,自然是立刻降为副总管,给阮文仪让位就是。
但雷墨却不一样,雷墨论年纪比阮文仪还要长上几岁,也是高祖时候就进的宫,他的发迹比起阮文仪来还要早,十年前就做到了内司里监一职,要说他以监的位份却被赶到一个狩猎时才有机会被启用的行宫来做个淡然无味的总管十年,那还是因为他当初在内司做事不仔细——那会高祖病重,先帝睿宗还是太子,高太后自然还是太子妃,而先帝与高太后因济渠王之事感情深厚,但也非常宠爱薄氏。
雷墨被赶到西极行宫,正是因为他将先帝赐与高太后和薄氏的一份锦缎弄错了,将原本是薄氏的次一等的送到了高太后处,却将高太后的那份送给了薄氏,高太后出身名门望族,名声一向不坏,本来这样的事情不大不小的,依着宫规罚上一场也就算了。
偏不巧的是高太后那一份里有自古正室方可着的大红之色——而薄氏出身固然不及高太后,薄家在邺都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薄氏的母亲崔氏,更是崔家出身,她比先帝和高太后年轻许多,见识也不是全然没有,看到了那正红的锦缎后,薄氏却也想多了,当场命宫女托了赏赐原封不动的送到先帝跟前!
这么一来事情自然闹大了,先帝与高太后感情甚笃,可那时候高太后虽然依旧气度高华容貌秀美,到底比不上薄氏年少俏丽,薄氏又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表示自己从来都不敢觊觎中宫之位,也不知道雷监送那么一份锦缎过去做什么,更在先帝跟前惶恐到了自请永闭冷宫的地步。
先帝半身戎马,又与济渠王为帝位拼了个死去活来方胜出,虽然身边从来不乏谋士,但自己心思也不少,听了这话,又问了事情经过,却也多了心,虽然没有明着对高太后说什么,却也寻了一次家宴的机会,对高太后说了不必担心她将来的皇后之位。
高太后陪着先帝几十年,哪里还不知道先帝的为人?他说这话看似在酬谢自己多年陪伴,却无疑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打薄氏的主意!
这等于是一场交换——先帝保证高太后的皇后之位不受挑衅,但也要高太后不能威胁薄氏的安危!
对于高太后来说,这等于是宣布两人多年彼此扶持的感情破裂了!
更要命的是先帝既然把话说了出来,显然是相信了薄氏的话,根本就不屑于再听高太后解释!
在这种情况下,高太后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也只有将雷墨重重的处置,既是发泄怒火,也是向先帝表明态度——由不得高太后不服软,那会高祖皇帝还没驾崩,先帝看着身子健康的很,高太后虽然生了三个嫡子,整个东宫只有温太妃所出的姬照一个庶子,但因温太妃为前朝公主,姬照继位可能极小,那会谁都看到了先帝即将继位,却没看到先帝在位不久。
若先帝与高祖一样长寿,他那么宠爱薄氏,如今这帝位上坐的是谁家外孙还很难说!
原本高太后是打算将雷墨处死的,只是雷墨在内司混到仅次于大监之步,到底也有几分关系,高太后身边的人有出面为他说话的,道是若当真将雷墨处死了,恐怕落在先帝眼里却是杀人灭口,也叫薄氏得了把柄,莫如赶出宫中也就是了。
高太后听了这话,这才把他赶到西极行宫来一待十年,甚至又因了那番话,连他监之位都没贬,就是要向先帝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心虚!
所以阮文仪虽然是伺候过姬深的人,但雷监资历可也不浅,顾长福有这一问,也是想通过此事判断自己那个义父前程究竟如何,才好判断接下来在姬深身边该如何表现。
他的这点心思,聂元生自然看得分明,淡然一笑:“阮文仪究竟是伺候过陛下的,虽然做事不当心,留在这西极行宫做一做主也是够的。”
顾长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正想着姬深压了雷墨一头,看来似乎还是念着一份旧情的,但那雷监当初能够从高太后手底逃生,这十年来在西极行宫也是活得好好的,昔年太子妃都做到太后了,还没把他怎么样,可见厉害之处,这两人到了一起彼此斗个不亦乐乎,倒也免了阮文仪嫉恨自己,不防聂元生轻描淡写一句:“所以陛下身边无人伺候,打算带上雷监回宫主持大局。”
聂元生说的轻松,落在了顾长福耳中却俨然是一道惊雷!
惊得他目瞪口呆!
顾长福比之先前听到阮文仪夺职已成定局还要不堪,整个从榻上跳了起来,惊怒交加道:“这怎么可能!?”
聂元生却仿佛嫌他还不够吃惊与愤怒,悠然道:“原本陛下是想提长福你为大监的,陛下也说你伺候起来很得阮文仪的精髓,只不过,被我拦了!”
这回顾长福却没有冲上来找他拼命,而是倒抽一口冷气,急急回到榻上,连咱家都不自称了,拱手道:“聂侍郎有话还请直言,侍郎也知道我等身有残缺,是个不中用的,方才却是叫侍郎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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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雷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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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元生淡然一笑,问道:“这回阮文仪被陛下厌弃到了不容他继续在身边伺候的地步,是为了什么?”
“依奴婢来看义父伺候陛下虽然尽心,但时常听了太后娘娘的话帮着太后所中意的人说话,很叫陛下忧心。”顾长福沉吟片刻,直言道。
“你说的不错,但他究竟是陛下跟前多年伺候过来的,何况太后娘娘也是陛下的生母兼嫡母,所以从前陛下也就是责罚一番便了了,这一回实际上是因为阮文仪自己恰好一头撞到了欧阳氏的事情上,陛下一怒之下才会令他不要再近身伺候。”聂元生悠悠道,“你在陛下身边也有些年了,陛下的脾气想也摸到几分,如今气头上,寻个人去挑唆几句,再将阮文仪重责一番也不奇怪,但陛下若是心平气和了……”
顾长福悚然而惊,道:“聂侍郎是说陛下将来未必想不起来义父吗?”
“就算陛下想不起来,太后娘娘也会设法帮阮文仪说情的。”聂元生微笑着道,“所以,我劝说陛下把阮文仪留在西极行宫,如此太后也是鞭长莫及,才不至于换了新人到陛下身边不多时,太后复召阮文仪到宣室……这样不论是谁继任,总归不便,长福说是不是?”
“侍郎请放心,义父既然要留在西极行宫了,奴婢自当尽心,必将义父留在皇宫的东西统统都仔细聚拢了送来,总不叫义父再惦记着什么。”顾长福若有所思,正色道。
聂元生微笑道:“西极行宫这边,雷监打理多年,上上下下的规矩都是好的,阮文仪在这里不必费什么心,却是个清闲体面的差事,就有一件,阮文仪如今已经不是大监了,他从前所用之物再要送来,却也要查一查,免得逾越,坏了规矩,毕竟西极行宫平素少见圣驾,更不可轻易疏忽,使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顾长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要防着人假借送东西给阮文仪传递消息,立刻记在了心头,见聂元生没有说旁的话的意思,小声问:“那……侍郎既然已经给义父寻了个好去处,却为何还要叫奴婢退了这大监之位?”
“这正是我今日约长福你来的缘故。”聂元生说到此处却是敛了笑容,沉声道,“这次阮文仪失位虽然是他从前就不得陛下之意,但直接原因却是帮着欧阳氏说了话!欧阳氏一向得太后维护你是知道的,如今陛下将之降为美人,欧阳家来寻陛下无果,必然会派人向邺都报信,恐怕春狩圣驾才回宫闱,太后之召就会等着!”
他抬起头来目注顾长福,缓缓道,“何容华等人有孙贵嫔撑腰,牧青衣得陛下宠爱还有清都郡尹并清都司马为依靠,长福你呢?”
顾长福脸色一变!
“自然这回的事情与长福本不相干,宫闱争斗,宫人被牵累却也是常事。”聂元生叹了口气,道,“你虽然在宣室伺候也有些年了,又是阮文仪义子,近身伺候的活计却也做的不多,再者阮文仪都已被陛下所厌……若是太后体恤他服侍陛下多年,使个义子在行宫里伺候他……”
聂元生话未说完,顾长福已经醒悟了过来:“陛下厌了义父,奴婢是其义子,此事又由欧阳氏引起,若奴婢接了义父之位,一则太后会因此迁怒于奴婢,二则若有人从中挑唆陛下也未必会相信奴婢,三者……若是被太后分到了这行宫来,往后却是寸步难行了!”
说到此处,顾长福叹了口气,眼中虽然究竟难掩失落,却郑重向聂元生一礼道:“多谢侍郎周全!”
“你也不必谢我。”聂元生摇了摇头,道,“这也是你这两日伺候陛下伺候的好,所以你虽然升不成大监,做个恭使却是陛下答应了的,我向陛下举荐了你进内司……”
“内司?”顾长福听了,神色之间便有些犹豫,道,“不是奴婢信不过聂侍郎,只是若去了内司便就远离御前了,这……”
聂元生笑着摇了摇头:“长福先听我说——这回欧阳氏被废,她虽然之前才被降了位,究竟也是下嫔凝华!宫中如今位列九嫔以上者才几人?是以阮文仪削了大监之位,回宫之后,无论是宣室谁人接任,都必将面临太后的怀疑与怒火!
“是以大监一位,长福是不可为的!雷监也在行宫,也可被怀疑,问题是雷监年长,也是高祖时候的老人了,用他一来太后也要有所顾忌,二来雷监在行宫多年,于宫中久无往来,太后也放心些。
“至于叫长福去内司,这是因为宣室殿以后既然有雷监,长福在不在御前,不过那么一回事!去了内司,一来可以历练才干,二来可以暂避风头,三来嘛……雷监年纪放在那里,长福还怕将来没有为陛下尽忠的机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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