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1 / 2)
聂元生轻笑道:“不是楼万古就是牧令,你想牧令在那里,难道沈太君能跟过去吗?”
“我便傻了又如何?”牧碧微轻捶了他一下,嗔道。
她俨然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想了想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
聂元生做了噤声的手势,含笑道:“还有些事情,待我收个尾。”
“是什么?”牧碧微不禁好奇起来。
见聂元生但笑不语,牧碧微恼怒起来,负气道,“好吧,你既然什么都不肯告诉我,非要做的差不多了才说,我也不为难你!左右我一个人在这里胡乱猜测,急死了你也不在乎!”
“哪里是不告诉你?不过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聂元生沉吟着道,“我从前与你说过,我祖父曾受过楼皇后大恩?”
牧碧微道:“不错,怎么和楼家有关系吗?”
“也算有点罢。”聂元生淡笑着道,“祖父和祖母都遗憾于楼皇后没能久寿,但祖父最耿耿于怀的却是楼皇后所出的两位嫡子,皆受了庞贵妃所害,死于军阵之中!而祖父当时恰好鞭长莫及,其实当初高祖也不是没有动过立济渠王为储君的念头,毕竟人老了难免疼爱幼子多点,加上庞贵妃的关系,济渠王本身亦是刚毅聪慧之辈,但谁叫庞贵妃害了楼皇后的二子呢?”
牧碧微奇道:“临沂郡公是如何劝说高祖改变主意的?”
“祖父只是说了实话。”聂元生淡然道,“庞贵妃自以为害死楼皇后所出的两位皇子毫无证据,但她忘记了,证据这种东西,也不一定伪造不出真的来!”
牧碧微吃了一惊:“临沂郡公竟然敢……”
“祖父平生不愿意负人。”聂元生感慨道,“当初祖父的娘家一力反对祖母下嫁,富贵之后,祖父尚且还之厚报,又何况是楼皇后的活命之恩?祖母尝言那一次是她平生最惊心动魄的一次!”顿了顿,他又道,“实际上楼家的爵位也是这么来的,不然楼家在高祖起兵里其实没出太多力,怎么可能在大梁定鼎后还受到那许多优待?”
“那庞贵妃之死……”
“是先帝下的手。”聂元生含笑道,“当然主意是祖父出的,先帝先遣人以庞贵妃的名义给济渠王送去密报,劝说他起兵,待济渠王兵败,庞贵妃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先帝也担心她素来得高祖喜欢,莫要哄得高祖回心转意,索性让她去给楼皇后请罪了,高祖后来虽然知道,但先帝羽翼已成,高祖不欲大动干戈,便装了糊涂!”
他淡淡的道,“不然济渠王当时不过加冠不久,也能撺掇得军队跟着他叛乱吗?这中间自然是祖父与先帝一起帮了他的忙,否则凭他也能煽动足够围城的军队?!”
牧碧微听得怅然,沉默半晌才道:“这与现在有什么关系呢?”
“祖父虽然记着楼皇后之恩,但也惦记着高祖的知遇之恩。”聂元生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苦笑着道,“所以也交代了几件事要我尽量做成……如今正是个机会。”
他虽然没明说,但既然是要报答高祖,牧碧微也明白了过来:“可是与世家有关?”
“不错!”聂元生颔首道,“前魏衰落,虽然史家都言是外戚专权、奸佞当道所致,但所谓外戚、奸佞,几乎都与世家或多或少有关,否则焉能交替着压得皇室始终喘不过气来?一直到魏神武帝继位……这位魏帝据史书记载,没登基前乃是极为健壮的,尝在皇家狩猎中单独射杀过熊罴!登基不几年竟忽然暴毙!嘿,连幼帝也死的那么凑巧,当真都是皇室自己下的手吗?自来世家日盛而皇权日衰,寒族却是怎么都捞不着好……等到寒族忍无可忍揭竿而起,世家便将罪名统统扣到了皇室无道上,祖父尝言自己若不是赶上了魏亡,终一生也不过是在时为丞相的高祖推荐下做个朝官罢了,至于朝臣第一人……嘿,寒族官吏若当真得了这么个名头,也不必活了!”
牧碧微沉吟道:“但世家根基远固,休看如今苏家斗得曲家元气大伤,欧阳家也被拖下了水,然而高家、楼家、蒋家、计家、沈家……就连徐家也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
聂元生道:“祖父也知道此非朝夕之功,只要我尽力而为罢了,但不管怎么说,苏家既然主动放弃了那三十万营州军,我总不能再叫他们拿回去的。”
“营州那边不是楼万古去了吗?”牧碧微一呆,道。
“曲夹如今还在路上,营州的情形仍未可知,而且我怀疑即使是曲夹在营州的这一年不到的辰光,也未必是看到了真相,苏家多少代的经营,又是他们主动放弃的……营州军里说没有苏家的安排怎么可能?”聂元生低笑了一下,“就连宫闱里都早早安排下了任太医!更何况是营州?我担心牧令过去,除了方才的那个缘故,还有一个缘故就是苏家一旦逼急了,会指使营州军杀死新任的统帅作乱,来保证邺都苏家人的安全……但苏家在邺都毕竟是外人,能够这么快的立足,无非是因为武英郡夫人和高家、和太后的关系!”
牧碧微了然道:“因此你劝说陛下让楼万古去,一来卖宣宁长公主一个人情,二来,楼万古乃是驸马,又与宣宁长公主十分恩爱,太后就宣宁长公主这么个女儿,一向疼爱有加的,若楼万古出事,宣宁长公主必不与苏家罢休!这样没有太后和高家的支持,苏家自也不会有好下场!”
聂元生握了握她的手:“微娘聪慧。”
“可楼家也是以武传家呢!”牧碧微嗔道。
“只要不落回苏家手里就好。”聂元生眯着眼道,“楼万古虽然是驸马,但也不是没人盯着的,何况要消除苏家在营州的影响,却也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做到……祖父只要我尽力,我也不过是尽力罢了。”
说过了朝事,聂元生便关心的问,“这几日宫里怎么样?你可有什么难处?”
牧碧微道:“便是曲氏这件事情总叫我心里不能定了。”
“她应该不会泄露的。”聂元生沉吟片刻,却道。
牧碧微皱眉道:“从前你就说过她不是那起坏心的人,因此我对她亦是信任的,但这可不只是咱们两个性命的事情!”她肃然道,“恊郎还不会说话呢!不为别人,能不为他担心吗?”
“曲氏本来就是极不愿意入宫的。”聂元生捏了捏她面颊,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事关咱们两家并恊郎的生死我岂能不上心?也是猜测是曲氏知道了此事才按捺住把事情处置完了再来见你……当年的事情,你不清楚,但我为陛下伴读,自幼陪伴他左右,对这件事情再清楚没有了——你想孙氏那么美貌的一个宫女,在先帝的时候就进了宫,即使先帝当时宠爱薄太妃,又忙于为陛下登基做安排,无暇纳人,但为什么那么巧合,偏偏是陛下即将大婚、正在采选的形式走完要册后时闹出来孙氏这件事情?”
牧碧微大吃一惊!
第九十七章 何氏危机
“难道孙氏……”牧碧微不敢相信的道,“竟然是曲氏……可孙氏向来就和曲氏不对付的啊?”
聂元生淡然道:“孙氏在宫中,因为姿容过人,但出身贫寒,又是进宫几年也没被看上的,所以很受宫人的欺侮,那些欺侮她的宫人怎么可能让她有见到贵人的机会?却是采选时,曲氏偶然路过,发现她躲在宫墙的暗洞里哭泣,就叫了她出来询问,孙氏见曲氏衣着光鲜,气度不俗,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求她进宫后收自己到身边为宫女……曲氏是什么出身?怎么可能随便用个人做近身宫女?更何况孙氏还生的那么好……”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那时候曲氏正琢磨着怎么推了皇后之选,就明白的告诉她,凭她美貌做个宫妃也够了,做使女反而辱没了天赐的好相貌,有了曲氏的指点,孙氏才能在宫道上巧遇了陛下!”
牧碧微疑惑道:“照理说曲氏对孙氏有恩,为何孙氏却处处与曲氏过不去呢?”
“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知恩图报的。”聂元生讥诮一笑,“恩将仇报之人从古以来难道还少吗?对于孙氏来说,曲氏本是高高在上、与她有云泥之别的人,然而因为帝宠的缘故,她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卑贱,但她偏偏就求过曲氏,曲氏虽然给她指了宫妃这条路,却也表露出连宫女都不要她做的世家讲究来,更何况孙氏侍奉陛下后,嫉妒者众多,她容貌无懈可击,人人都攻讦她的出身,连前朝也觉得她不配为妃嫔……一直提议让她就个散号就算了……时间长了自然看见曲氏反而格外的痛恨了。”
聂元生冷哼道,“咱们私下里说句罢,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前都是由我帮着应付高祖和先帝,曲氏幼年时,太后很喜欢她,先帝为着笼络曲家的缘故,也授意太后时常召她入宫,与陛下、宣宁长公主、广陵王算得上青梅竹马,你莫看曲氏随和大度的模样,其实她心性极为高傲,别说陛下这样贪花好色不喜朝政的,就是广陵王,也尝被她评价为貌似贤德却极为糊涂……之前安平王请封庶女的事情上面,广陵王不就显出糊涂来了吗?
“当初利用孙氏之后,曲氏本以为自己可以免了皇后之选,不想太后坚持,曲夹执意,她还是不得不做了左昭仪——她才进宫的时候,还有点按捺不住恼火,可是仗着与陛下自小一起长大,明着与陛下说过她不喜欢陛下,叫陛下往后少到华罗殿去的,这件事情还是我劝歇了陛下的怒火……实际上曲氏极厌陛下之无能!”聂元生讥诮道,“就连我代陛下批阅奏章的事情,其实有次已经被她撞破,只不过她一直装糊涂罢了!”
牧碧微回想起来当初孙氏和何氏借着冷美人和雪美人暴毙之事撺掇着姬深夺了曲氏的宫权,姬深召见曲氏,似乎的确说过“你我彼此并不相悦”的话来,原本以为只是姬深不喜曲氏无丽色,曲氏性.子又不热烈,这才故意这么说,原来是曲氏明白的说过自己对姬深无意——以曲氏的深沉内敛,能够公然这么告诉姬深,想来当初她也是恨得极了才会没忍住,她就好奇的问道:“那曲氏在宫外可有喜欢的男子吗?”
“她是恨不生为男子!”聂元生道,“你莫看宫里许多事情都似乎与她有关系,实际上也未必是她做的,多半是曲家所为,她不过是碍着家族没阻止罢了,老实说曲氏善谋能断,虽然也不是下不了狠心,但她做事一向大气,鲜少会用阴私手段,我也算与她一起长大……嗯,我与她见的也不是很多,但当初祖父还在世时,她年岁还小,祖父就说曲家将来恐怕要着落在她身上的。”
聂临沂的评价自然能够使人信服的,牧碧微不禁感慨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放心了,看来先前在冷宫里她对我说的话倒也是可信的。”
聂元生见她没有计较自己语气里透露出来从前和曲氏也颇为熟悉之语,暗松了口气,忙道:“虽然曲家如今看似树倒猢狲散,然而究竟数百年底蕴放在那里,在前魏的时候曲家也不是没有这样落难的时候……曲氏那里,料想不会太过为难咱们的,你可还有旁的心事?”一面说他手脚一面就不太老实了。
“何氏今儿个过来见祖母,一面说了给我大兄次子的名字定了,一面却是拿出她之前为何海、小何氏预备的东西。”牧碧微皱眉道,“足有三百多万两白银的家当……她说是因为怕小何氏年轻,有了这笔巨资后不思进取,这才连小何氏那份也自己保管,但我与祖母都晓得她是怕小何氏保管不住,回头糊里糊涂的就落了我家手里去了,只是何衍……就是她取的名字,如今才多大?就这样把家产都交给了我祖母,即使她对祖母信任罢?可我总觉得有些心里不定。”
聂元生眯起眼道:“的确有点不对劲!先前她一直将这么一笔家当带在自己身边,恐怕一来是怕白氏收存的话,被何家人发现打主意,而她身在宫中鞭长莫及!二来如你所言,小何氏不像是能够对你大兄守得住秘密的人……三来她在宫闱里也需用银钱……但三百多万……即使她身边还留着些私房,恐怕也不多了,一下子拿出这许多银钱来,倒仿佛像是……”
“像是托孤?”牧碧微不由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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