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男子身边的美妇娇声笑了起来。
若溪瞪了他一会儿索性松了手,忽而嫣然一笑,对他伸出手腕,用一种半阴半阳的声音笑嘻嘻的说道,“干吗在马路上动手动脚,也不怕人笑你。”
男子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怒气冲冲,后一秒又嘻嘻的坏笑。萨沙在旁边抽了口冷气,用手掩住嘴巴,天!她家主子什么时候在中原还有相好?
四周围的逛夜市的人已经完全被这副场景震慑,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若溪和那个男子,以及他身边的女人,这样的三个人站在一起怎能不让人引发遐想。若溪眼尖,一眼便看到远处逃离了魔爪的卫飒正往这边款步走来。这个时候,怎么能让这个混世魔王看到这么窘迫的一幕!
若溪急中生智,将拉着男子手臂的手翻过向上,用力推了男子一把,既哀怨又羞愤的说道,“你既然带了她,又何必来找我!”说完扭身挤出重重人群,向着与卫飒相反的方向跑去。
如此,形势瞬间明朗起来,显然是这个长相一般的男人喜新厌旧,带着新人逛夜市,不想见到旧相好,为了博美人一笑,竟然不惜当街让旧好出丑。
至于这个男子最后有没有被四周围看热闹人的唾沫淹死若溪也不得而知。总之,她迅速的躲到一条僻静的街巷之后,赶紧将自己散乱的头发重新包起,整理了衣衫这才匆匆绕过主街往后面跑去。
等到卫飒转了一圈四处寻找不见若溪的时候,忽听到头上有女子轻声调笑,男人觥筹交错的声音,他抬头打愣的功夫,两只胳膊就被人夹起,他刚要发怒,便听到女人娇软的嗔怪,“这位大人,哪有到了万花楼不进来坐坐的道理。”
另一个也在旁边说道,“艳姨知道了定要骂我们姐妹没有眼力,白白放跑了俊郎君。”
卫飒眼波未转,便有更多的女子聚拢上来,这也难怪,卫飒本身就长相十分俊逸,加上他玩世不恭的那种邪魅气质,怎能不让女人为之着迷?
卫飒的余光一扫,瞥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往这边眺望,忽然戏谑的心情大起,随手拿扇子挑起一女的下巴,“今晚上只要让爷高兴,爷绝对亏不了你们。”
众女一听顿时喜上眉梢,最先上来揽住他的那个女子更是得意非凡,一手挎着卫飒,声音大的连万花楼里的人都能听见,“爷咱进屋乐呵。”
作为宫里多少美人倾慕的对象,皇城里多少家闺中少女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这种美色面前,卫飒已经完全视如蒲柳,他之所以随着这些俗脂庸粉进了万花楼,自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若溪眼睁睁的瞧着卫飒被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进了香飘满溢的万花楼。眨巴眨巴眼睛,若溪耸了耸肩,目光变得温和的不能再温和,“醉倒温柔乡啊,三殿下真是会躲清静。既然你给了我那么好的机会,那我可不能白白浪费了。”再抬头时,她脸上的温和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鹰隼般的锐利在眼中一闪而过。
***
小巷里,一道娇小的黑影飞快掠过,快到连屋檐上的猫都没有看清那黑影是什么。足尖一点房屋上的脊背,一连又是几间民宅在脚下跃过。黑影在房檐上越来越快,谁也不知道她要到哪里去。
几个起落,如雨燕般轻捷,她的身影落在一处广阔的宅子之前,朱红大门,赤金铜环,门两侧有瑞兽把门,白玉的质地,宛如天边飘动的浮云,抬头往上看,果然,宅子上方悬挂着巍然的匾额,描金龙飞的写着两个大字,如同两把锐利的匕首直刺进她的双眼,深深的扎在她脆弱不堪一击的灵魂上。
“钟府。”她薄如刀削的唇里吐出这两个字眼,却因为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感情而飘渺到不可闻,随着一股迟来的夜风,消失在夜幕苍穹之下。
第十五章 遇见你,真是我这辈子的麻烦。
玄黑色的底色,赤金粉描摹而成的两个字,映在她的瞳孔里,不经意的就翻起了滔天的回忆。
那一年,她还年幼。却也知道自己的父王遇到了怎样的大麻烦,敌人的大军压在京城之外,京官畏惧,早已不知踪迹,京城依靠皇宫的侍卫苦苦支撑,眼见得是全城皆要沦为敌手,父王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摸样,将子女招进大殿,和他们做了一场严肃的诀别。
她那时候还小,但也听懂了父王话里的意思,他是要她们在人生的任何时候都保持着尊严,国可以灭,但王族的尊严不可以随意抛弃。她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具体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回到后宫之后,她看见母亲抱着自己的小哥哥一个劲儿的啼哭,甚至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目光看着她,轻轻对她说了那样的一番话。
随后,北冥国最小的公主悄悄登上了城墙,便看到护城河对面的军队,铠然如层层密林,黑压压的一片透着无限的压迫之力,就是这些人,要来抢她的父王母后,是他们,让母后伤心落泪,让父王做出那样让人摧心的最后诀别!
心中的恨不经意的就涌了上来,小公主一身白衣,身高只到城墙外沿的高度,不过这些并不阻碍她接下来的行动,轻轻摘下背上的金弓和银色小箭,极其熟练的一搭,轻轻闭起一只眼睛,视线里忽而就闯进了一个半大的孩子,那孩子一脸的稚气,却一身铠羽,金属泛着冰冷的光,映衬的他尚稚嫩的脸更加冷峻沉稳。很不巧的,那个孩子刚好在她的银色小箭所能及的范围之内,那么……小公主的唇角扬起一个冷傲的弧度,手指微微放松,箭过如同流星般,拖着长长的银色光芒向他疾奔而去。
那孩子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反手一拨,小箭微微偏离了心脏的位置,却也刺进了他的胸膛,然而,男孩子锐利的视线也透过重重的人群和城墙,直接和她,四目相对。年幼的公主似乎呆住了,她看见许多的血从他的胸膛喷涌而出,吓得闭上了眼睛。但她一刻也没敢耽搁,央求师傅快马带她到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那个地方,也如同今日所见的这般辉煌,只是,他的门上写的不是钟府,而是……丞相府。
直到今天,她犹然记得自己是如何在那样一个雨夜,跪在他的府门前,放弃了父王刚刚嘱咐过的尊严,那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她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弱女,为了家人,为了她的子民,抛弃所有。
多少年后的今天,她终于明白,自己当初并不是为了抛弃尊严而抛弃,而是,她已经落魄到一无所有,只剩尊严。
夜风吹起,面上觉得凉凉的,若溪伸手摸了一把,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泪湿满面。原来伤在深处的伤是那么的难以愈合,明明觉得已经忘记,却在不经意触碰的时候,疼痛难耐。
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摸上自己腰间的针囊,哀伤的眸子里忽而盛满了危险的光芒。足尖一挑,飞身跃上屋檐,从高处看,晚间的钟府也并未放松警惕,要不是她早已用麻阵麻翻了大门口的守卫,估计此时早已被人擒住。
府内的格局和北冥的时候差不多,向北是主屋,向西是奴仆房,在屋檐上静静看个明白,若溪第三次问自己,今天是不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若溪迅速向下翻去一个倒挂金钩垂在窗外,用双脚勾住屋檐上探出的瓦片。指尖沾了点唾沫,悄无声息的点开窗户纸,向内看去。
久未见面的丞相钟覃似乎在这十几年间迅速的衰老,两鬓白发丛生,连胡须中都夹杂了银白色的须,瞧他的神色,若溪觉得这个人已然是宿疾在身,病在腠理。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背对着她,若溪看不清脸孔,不能判断此人的身份。
距离如此之近,于是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到了若溪的耳朵里。
“钟爷,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一年,您如何就不能放下?”
“报应啊,凌霜,这就是老天给我的报应,颜儿是我唯一的儿子,是钟家的未来当家,老天却夺取了他的眼睛,让他一辈子不能视物。我……”钟覃的肩膀来回抖动,看样子似乎是哭了起来,那人又安慰他道,“世上诸事哪里有那么多顺心?钟爷您切莫要再自责,若不是您,北冥焉有后嗣?”
“话虽如此,但……我也只能是落一声骂名,天底下,除了你还有谁能理解我内心的苦?”钟覃越说越激动,最后匍匐在桌案上,“到了地下,又如何能同列祖列宗交代?”
“这次我们的计划如果能够成功,一切便都会不同了,我们就不必再依附……”
屋里的人继续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若溪听不大清楚,忽而,东屋有些动静,灯光一闪,出来一个人,若溪慌忙提起一口气,重新返回屋顶,趴在冰凉的瓦上,挪开一点屋瓦,却发现瓦片之下竟然还有一层钢板似的东西,冷笑连连,暗道钟覃老贼好生怕死,防范做的如此周到。
她看不到屋内的情形,却能看到东屋出来的人,黑夜下,她的视线变得更加清楚,那个人,如同从前一样,缓带青袍,衣冠楚楚,只是那对让她迷恋的眼眸再也不能睁开。
再也不敢看第二眼似的,若溪慌忙避开视线,居高临下再次环视整间钟府,默默将地形记在心里,正要离去之时,便听到临街传来快速而有节奏的鞋底敲打在板石上的声音,听声音,靴子不是一般百姓的穿戴的那种,而是……衙门里捕快们才会穿的那种厚底官靴。
声音越来越近,若溪心里一惊,难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发觉?摸进针囊抽出一把银针若溪已经做好最坏的准备。
谁料,那声音却从她身边经过,火把高举的人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抬头,更别提发现房上还有这么个大活人了。
“一群饭桶。”若溪在心里暗暗说着,一边施展轻功,身形一展便从钟府上空离开。黑色的夜幕成了她最好的掩饰,一身墨黑的夜行服让她和背后的苍穹合为一体。
这些人看打扮又不像官府中的差役,他们随身带着的武器比一般的牙差更优良,看样子每个人都是身手不凡的大内高手一般。
若溪想了想,不打算惹祸上身,也对这些人为何深夜匆忙奔跑不敢兴趣,垫步拧腰便要转身离去。忽然,若溪发觉脑后生风,下意识向下矮腰卸去后背来人一击的力量,她刚躲开这一击,后面的人第二下又到,这一次他却是从若溪的左侧伸出手掌,蓦地,一个冰凉的硬物顶在了若溪的肋下,伴着生硬的口吻,“不想死就别声张。”
若溪苦笑了下,没有答话,听着那些人渐渐离去,声音越来越远,四周重新变得安静,她才听见身后的人粗重的呼吸,以及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的血腥气。
“别想耍花样,告诉我,怎么能离开这里?”明明气力越来越不济,却还要强撑着说话,若溪在心里佩服这个人的意志,不过这个人的声音很是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身后的人轻轻咳了一声,抓住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若溪腰上微微用力,错开匕首的尖锐部分转过身,面对着他,一看不仅哑然失笑。
这个人她是认得的,正是街上才刚刚见过一次的那对夫妻中的男子。和刚刚的戏谑神态不同,此刻的男子腰间有着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裳,因为没有经过处理,而继续在流血,和她僵持的功夫,已经滴落在地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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