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真人取出剑缓缓擦拭着,忽然失笑摇头:“倒是没想到,修真界诸多门派有朝一日倒是真能齐心做一件事。”
“有何不可呢?”白清欢转过头看向云华真人,眼中有真切的不解。
“各大宗门能维持表面友好便已算是不易,千百年间各宗之间爱恨情仇深重,想让他们联手怕是难上加难。”
她朗声道:“同一师门者可称为同门手足,同一灵洲者可称为同乡故友,当有危及一界之大害出现时,大家就是同为修真界的道友了。”
白清欢放缓了声音,注视着被白雪覆盖的重重山峦。
“此乃众生之道。”
和白清欢猜测得不假,在真正危机修真界的大难降临之时,各大宗门皆撇开了门户之见,空空门的贼修们和承光寺的和尚们甚至也能和气站在一起。
修真界的疆域辽阔,几大灵洲相距甚远,便是不眠不休赶路也来不及。
好在白清欢同万宝阁打了招呼,有万本利这位少主亲自开口,各宗修士皆借了万家的传送阵赶路,短短两日就来了八成人。
各大宗门的掌门们对白清欢的话自是心存疑虑,但是眼看着连自家的老祖宗们都对白清欢颇为敬重,他们倒也懂事起来,没再不知天高地厚地嚷着“妖女”二字,只是暗暗想出自家祖宗口中问出缘由。
云华真人作为修真界最德高望重的前辈,本该是由他出面来主持此次大事的。但是他这一生似乎都在为杀戮妖兽而活,对于旁的一概不知。
于是,只好落在了白清欢头上。
近百位修真界的大能前辈齐聚于此,随便点出一位,不是某世家的隐世高手,便是哪个大宗们的掌门或者长老。
上一次人凑得这么齐,还是为了讨伐修真界第一妖女白清欢,而这次倒换成她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了。
下方的众人都被自家祖宗们警告了一次又一次,这会儿当然很识相地闭嘴,不敢质疑什么。
白清欢屈指敲了敲桌子,点出两人:“雨闲,小周。”
下方坐着的丁雨闲和小周几乎同时起身,都不用白清欢多说,两个人脉极多门路同样不少的后辈你一言我一语,快速将司幽国的变故说得一清二楚,甚至连负伤了多少人,又死了多少人都道明了。
而后白清欢又看向李长朝:“长朝。”
被点到的李长朝听到这亲近的称呼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刻起身,面庞微红,大声说起了北灵洲周边的情况。
她带着剑修们御剑四处探查,虽说没有明确找到逐星的下落,但也确定了她尚未越过这重重雪山逃回寒渊。
白清欢摸了摸刀疤的脑袋,后者已经懂事甩了甩尾巴,叼出一块玉简送到白清欢手中。
她在玉简上方轻轻一抚,下一刻,便有整个北灵洲边境的虚影浮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这一片区域的详貌,同时这里也是前往寒渊的必经之地,接下来就劳烦诸位分队搜寻每一座山脉,勿要漏过一处死角……”
她有条不紊地下达着任务。
大部分人都安静听着,有人倒是心生不服,多有质疑之色。
白清欢也懒得同他们多嘴解释,只不动声色地喊一声“小段”,段惊尘便像背后灵似的出现在那人身后,也不粗暴地直接动手,而是“叮”的一声拔出天倾剑,取出白清欢送他的磨剑石,面无表情地在那人身后“锃锃”磨起剑来。
如此这般,倒是再无一人打岔了。
白清欢不由感叹,以理服人固然重要,但是以力服人更让人着迷啊。
待到所有事情安排周全之后,白清欢亦是头脑略微昏沉,她紧了紧身上的厚实披风,走入雪松林中。
此时正是夜深,鸟雀归巢,山间清寂无声,唯有枝头压着的雪坠落的簌簌声响,冷冽的风微微扑来,瞬间让人回神。
段惊尘就站在她身侧,身姿比一旁的雪松还要挺拔,与先前冷沉又肃杀的气质比起来,如今的他气息依然冷冽,却自有一股蓬勃的生气在昂扬。
白清欢呼出一口白雾,轻声同身边的人说话:“我记得刚认识你那会儿的时候,你总是一副活着可以,死了也没关系的样子。”
他偏过头来,认真回答:“现在不是这样了。”
“哦?觉得活着挺有意思了?”
“还行。”
“比如呢?”
他想了想,磨磨蹭蹭从手里摸出两个烤蛋,眼睛微微亮地告诉她:“他们送我的。”
白清欢忍不住笑,她记起这是小周巡山时掏的鸟蛋,没想到烤了也罢了,居然还送了两个给段惊尘。
而他还真收了。
“还有呢?”
段惊尘没有迟疑,张口便答:“还有合欢宗后山的灵石矿也没挖完。”
“还有,大刀门的那位大师兄不曾切磋过,改日寻他较量一番。”
她听得轻快,他也不觉这问题问得无趣,反是异常认真地一一举例。
其实只是些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在遇见她之前,他同样要去四处寻灵石矿,要寻人切磋,要淬炼灵剑。
可那时候,这些事于他而言也确实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是重复着这些事,想着待到完成送花溪村的亡魂去往轮回的目标后,便死了也无妨,其他人和事对他而言都不算友好,他运道不好,虽然顶着仙君的光环,但从有记忆开始人生便是踉踉跄跄的在泥潭里打滚。
在泥潭里的人,累到极致了只会想着躺下等着被淹没,哪有心思看道旁盛开的三两朵花呢。
段惊尘时常在想,自己只是没死,但是好像也不算活着。
直到遇到她之后,他好像才活过来。
他想到这里,喉咙滚动了一下,有许多话想要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