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2 / 2)
有好事者偷偷去那宅子外头打量过之后,险些没背过气去。
宅子占地不小,足有半个高密侯府那么大;就光从外头瞧瞧那宅子朱门绣户晔晔照人,青砖黛瓦、丹楹刻桷,用脚趾头都想得出里头是如何层台累榭的矜贵气派。
任谁瞧着这宅子都不会相信,宅子的主人是才在朝堂上被陛下当面训斥过、眼下还是被停职禁足的“戴罪之身”。
原本就极看不惯严怀朗时常挑衅规制的一些人得知此事,简直气得牙痒痒,暗地里痛骂严怀朗是个“无耻奸佞”;可又偏偏说不实他如何无耻,如何奸佞。
有很长一段时间,朝堂上只要一提到严怀朗,就是“河豚遍地”的景象。
对此,严大人本尊只是“清风朗月”地无辜一笑,便就接着忙起自己的婚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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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接回弦歌巷后,木蝴蝶与月佼彼此细细谈过别后种种,月佼才知道,原来玄明心中的扭曲病态远超她的想象。
木蝴蝶也是被掳到香河城郊外那座庄子中后才发现,以往但凡月佼用过的人或物,只要月佼不再用了,玄明私下里竟都偷偷想法子再纳为己有。
听了木蝴蝶所言,可把月佼给恶心坏了。
这也再次说明,前一世的纪向真果然是受了无妄之灾。
在玄明看来,纪向真是月佼的第一个男宠,既月佼“用过”这男宠了,又要丢掉,那他也一并“收”着。
而木蝴蝶在知道了月佼那曲折离奇的身世后,也不免感慨一番。
如今既红云谷一时回不去,她自是留在月佼身边,待隋枳实那头想出破解瘴气林的法子,朝廷将红云谷之案了解后,再回谷中与家人团聚。
木蝴蝶从前照顾月佼许多年,对月佼的一应习惯都非常熟悉,自然很快就青萝与红绡手中接过了大部分照拂月佼的事宜。因木蝴蝶诸事妥帖,月佼便与严怀朗商量了,将青萝与红绡还回了高密侯府。
眼见木蝴蝶将月佼照顾得很好,连之前一直喊着的头疼都逐日见好,不单严怀朗舒心,罗家那头也频频送来许多物事,有些是给月佼添用度的,有些却是专程答谢木蝴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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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三的申时,被暂停职务的严怀朗去右司接了月佼放值,两人一道回了弦歌巷。
其实弦歌巷离监察司较远,不如住官舍方便,可月佼不愿让木蝴蝶孤零零在家,况且若是住官舍,也就不方便再叫严怀朗“暖床”了,于是每日早出晚归地来回跑。
这些日子严怀朗每日也是天不亮就与月佼一道出门,大多时候都在忙着筹备婚礼的事宜,申时再去将放值的月佼接了一道回来,仿佛同熙帝那道“暂停职务”的谕令是专给他腾空似的。
两人回到弦歌巷后,木蝴蝶已将晚饭备妥当,其中还有几样专程为月佼做的红云谷惯见的吃食。
落座后,月佼的目光一直黏在桌上那些杯盘碗碟上,欣喜水眸中美滋滋闪着小星星,将身旁的严怀朗给忽略得极为彻底。
被冷落的严怀朗极力自救,指着其中一个盘子问道:“那是什么?”
月佼像是忽然想起旁边还坐着她那可怜的心上人,忙将笑眯眯的脸转向他,献宝似的“是‘盖口’!”
见她终于肯“施舍”自己一眼,严怀朗自是配合她的开怀,便细细将那盘菜打量一番后道,“瞧着像是细肉碎蒸的?”
月佼举箸拈起一片,“这个呀,要先将肉剁合着葱姜剁得细细的,拌了香料后再蒸,还要刷上颜色好看的浓稠果、菜浆汁,出锅以后切成肉糕的模样……香吧?我最喜欢它了。”
说着,她就将那片肉糕喂进严怀朗口中,严怀朗噙笑享受了这投喂,慢条斯理地品尝完那片“月佼最爱、诚意推荐”的肉糕。
见她乐颠颠大快朵颐,又不搭理自己,于是忍不住又问:“你方才说,它的名字叫什么?”
“叫‘盖口’,”月佼扭头看着他,笑得怪模怪样,“意思是吃了就不许说话。”
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桌上的地位比不过那盘肉糕,严怀朗又好气又好笑地闭了嘴,委委屈屈地替她添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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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木蝴蝶熟稔地替沐浴过后的月佼擦着头发,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月佼道:“待过两日我休沐时,就带你出去玩。”
站在她身后的木蝴蝶手中拿着干巾子,认真替她擦着头发,“好啊。眼看着入冬了,原是该替姑娘备些过冬的东西了。”
红云谷没有“过年”的习俗,“过冬”却是大事。整个冬季都是红云谷人休养生息、阖家团聚的日子。
平日里罗家总往弦歌巷送东西,这几日里高密侯府、甚至忠勇伯府也都时不时有东西送来给月佼,说来倒是不缺什么。
不过木蝴蝶所说的“过冬的东西”,其实主要是指食物。冬季的红云谷人不上山打猎,田地里也没有太多可收成的,于是养成了在秋末冬初时就储备食物的习俗,专供过年时候在家吃的。
这是月佼在京城过的第二个冬天,去年她大多时候都是独自在这宅子中看书备考,倒也没特意准备什么。今年有木蝴蝶在身边,她便也有了“过冬”的兴致。
“那咱们多买一些瓜子,”月佼兴致勃勃地扭头瞧瞧木蝴蝶,“嗑瓜子可有意思了。”
红云谷没有瓜子,木蝴蝶之前随月佼出谷时,打交道的多是些江湖人,也没见过谁有闲心嗑瓜子;之后月佼出走,她自飞沙镇回红云谷陪家人过完冬,又在谷中待了不到半年,就被玄明强行从谷中带出,关到了香河城郊山上那座庄子里,自然也不会见识到“嗑瓜子”这件事。
于是她也好奇了:“怎么嗑?”
“其实我也不大会……”月佼嘿嘿一笑,“等我学会了再教你。”
木蝴蝶点头笑着应下了。
月佼又道:“哦,对,到时候咱们去找纪向真一道出去逛,眼下他的伤已经大好,一时又没有复职,独自在家肯定闲得难受了。”
自从明白了前世的纪向真是受了自己的牵连,月佼便打定主意要对纪向真更好一些。
木蝴蝶一时没想起,愣了愣:“那是谁?”
“哎呀,就是那年我在谷主手中救回来的那个人啊……”月佼手舞足蹈地急急解释,“后来在飞沙镇,你不是还在街上瞧见过他吗?”
“哦,姑娘的第一个男宠呢。”木蝴蝶恍然大悟地笑着,取过旁边的木梳,动作温柔地替她将半干的长发慢慢梳通。
想起从前的事,木蝴蝶偷笑,“当初姑娘收了这男宠后,接连好多日都和他单独关在小竹屋里,大家都说姑娘对这个男宠满意极了。”
木莲小院中有两名洒扫小婢,一个是谷主的眼线,另一个是玄明的人;关于月佼的事,这两名小婢知道,就等于谷主、玄明,乃至谷中所有人都会知道。
那时她们目睹了月佼每日傍晚去纪向真暂居的小竹屋中,闭门直到天黑,之后谷主与玄明才都认定,月佼对这个男宠极为满意。
可只有木蝴蝶知道,那时月佼根本不懂男女之间究竟是如何一回事;而两年后的如今,月佼已寻到了心爱的男子,要成亲了。
想想还真是挺奇妙的。
木蝴蝶正与月佼言笑晏晏地感叹着,净房的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
正好木蝴蝶也已替月佼梳好了头,于是月佼便站起身来,与木蝴蝶一前一后地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脸黑乎乎的严怀朗。
月佼心中一凉:糟糕,他好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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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怀朗虽面上郁郁,却还是照旧将月佼抱回了楼上寝房,细心地将她裹进被中。
月佼惴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出去,不一会儿又默默抱了另一床被回来,就知大事不好。
自他成为“任劳任怨的暖床人”以来,两人一直都是盖一张被子,这还是头回出现“分被而眠”的情况——
形势有些凶险啊!
严怀朗才沉默地裹了被子背过身去,见势不妙的月佼立刻机灵地去扯他的被角,却被他反手按住了。
“睡觉就睡觉,不要动手动脚。”严怀朗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道不尽的委屈幽怨。
月佼笑着拿指尖碰碰他的手,盯着他那忧郁的后脑勺软声讨好,“我冷。”
严怀朗翻着骄矜的白眼,对身后那小姑娘的靠近岿然不动,“那我把这张被子也给你,我再下去拿。”
嘴上这么说,侧躺的姿势却纹丝不动。
月佼想,若她真敢应下这法子,她的心上人大约会当场怄死。
于是她索性将自己身上的被子掀了,哧溜溜硬挤进他的被中,从他身后软软环住他的腰,将他扳过来面向自己。
严怀朗心中稍感安慰,但还是耿耿于怀,便半推半就地任她将自己翻了个身。“有事?”
月佼拿脸颊蹭了蹭他的侧脸,笑得软软甜甜:“你方才一直在外头偷听啊?”
“那不叫偷听,哼。”严怀朗委屈得满嘴泛酸,他是怕她从净房出来要喊冷,才特意去门口等的。
“当初是为了救他,要掩人耳目,一时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月佼在他怀中蹭了蹭,仰脸亲亲他的唇角,“是假装的,假装啦!不许胡乱生气呀。”
道理都懂,可严怀朗就是气不顺,不太认真地躲开她殷勤的亲吻,“我只是神女的‘第二任男宠’,怎么可以生气呢?”
月佼又亲亲他,“哎哟哟,谁家的醋罐子又打破了呀?”
严怀朗有些恼羞成怒地轻轻推了推她,倏地躺平,望着帐子顶继续翻着骄骄矜矜的白眼。
“好嘛好嘛,我哄哄你,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月佼在被中挪动半晌,有些羞怯地整个趴到他的身上。
“不用哄,反正是哄不好的,哼。”严怀朗口是心非地哼来哼去,双臂却偷偷地环上她的腰背,防着她不小心从自己身上滚下去。
“那你总得先让我试一试,万一又哄好了呢?”月佼贼兮兮地笑红了脸。
严怀朗面上波澜不惊,一径盯着床帐顶,不去看那张会扰乱他心志的小脸,只僵着周身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并没有期待什么。
红脸月佼认真地想了想,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一下:“这样行不行?”
“蜻蜓点水,毫无诚意。”
话说得嫌弃,可他那唇角分明就要偷偷飞起来了。
月佼趴在他身上,笑吟吟道:“若是‘蜻蜓’多点几下,‘水’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盈盈烛火的光晕中,四目相接,周遭的空气都渐渐柔软了下来。
两人的目光无声纠缠在了一处,像绞丝的麦芽糖,沁出叫人脸红心跳的蜜蜜甜味来。
严怀朗倏地圈紧趴在自己怀中的小姑娘,一个翻身,那气呼呼的“水”就将“蜻蜓”压在身下了。
醋海滔天的“水”来势汹汹,藏在被中的手没个消停地兴风作浪,直将那可怜的“蜻蜓”惹得止不住脸红轻吟,软身娇颤。
这大约是严怀朗折腾得最狠的一次,其间过程对月佼来说可谓惊心动魄,最后更是险些哭出声了。
“你这个……可耻的……松子精……”月佼呜咽一声,闹不清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也说不出究竟是难受还是欢愉,“不像话……”
严怀朗轻轻咬住她的耳珠,沉沉带笑的嗓音中有压抑的沙哑,又有一丝莫名得意的挑衅,“等到成亲那日,你才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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