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抬起左腕,早忘了这块十年前钟爱的表是几百万还是几千万,只说:“表在这里。”
夏眠由衷称赞:“表很衬您。”
男人莞尔,连唇角扬起的弧度也透着矜贵:“谢谢。”
夏眠又愣了一愣。
男人高大英俊,彬彬有礼,宛如从新闻采访的晚宴照片里,从最高的高台上一步步走下来的人。是夏眠在以往的二十年人生中,未曾亲眼见过的。
“这串佛珠是因为……在我小时候,有个道士给我算命。”男人缓声解释那串怪异的佛珠,“他说我天性残忍无情,阴鸷暴戾,一生感情亲缘淡薄,恐怕要孤独终老。所以我就戴上了这串佛珠,为了压一压煞气。”
夏眠困惑不解:“但是……道士怎么会让您戴佛珠呢?”
男人朗声一笑:“你说得对,他大概是个骗子。”
“但是这串佛珠很漂亮。”男人的平易近人鼓舞了夏眠,他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小巧鼻尖轻耸,“味道也很好闻。”
夏眠对气味很敏感。
上辈子,旁人见了男人那些豪车都是满脸钦羡,阿谀讨好谄媚奉承张口就来。
但唯一一个真坐上他的车的夏眠,反倒天天白着一张娇俏的脸。
他不得已把车里的香薰皮革全部撤了,沙发垫换成柔软亲肤的棉质。窗户不能关严了,要透气,空调也不能开,会晕车。
冬天的凛风侵入车内,夏眠冻得瑟瑟发抖,便明目张胆抱住他的胳膊取暖。
乖巧又娇气的情人。
很多时候夏眠表现得比金主更金贵,金主倒也不气不恼,告诉他说:“新装了新风系统,和空调一起开,不会有任何异味。这样,你应该不会再晕车了。”
“不用开空调。”夏眠又体贴又任性地摇头,“抱着您我就不冷了,也不晕车。”
夏眠轻声细语,贪恋地嗅着男人身上沉静的沉香木味道。在漫长而平稳的车程中,他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二十四岁的夏眠患有很严重的失眠症。
男人从熟识的医生那里了解到夏眠的身体情况,一次又一次破例。像爱人一样在事后抱夏眠去洗澡,耐心地哄他入睡,用结实的臂膀给他当靠枕,整夜酸麻。
父母抛弃、男友背叛、兄弟欺辱陷害……过去的种种如同荆棘缠绕着后来的夏眠,令他夜夜无法安眠。
然而他从不出言倾诉,男人对他的了解全靠背景调查。
夏眠受过的无尽委屈,全被他藏匿起来,只口不言。鲜血淋淋的伤口,全被他藏在他并不坚硬的外壳之下。
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则被他封存在落灰的日记本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