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谢景行自己申请交卷的,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孔起元居然一声不发将他试卷取走了,谢景行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只剩下笔墨砚台等杂物的桌面,这时他该如何?不可能让他再重新写一份吧!
谢景行四处望了望,所有举子都专注在面前的试卷上,没人注意到他这边,也没遇到孔起元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这一出,唯有他,辛苦写出的试卷就这么离他远去了。他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泰安帝,还正好与泰安帝对上了视线,泰安帝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缓缓偏头示意他往大殿右侧看。
谢景行顺着看过去,见到孔起元正拿着他的卷子在受卷官那里站着,想起事先知晓的殿试的流程,谢景行连忙走过去,候在孔起元身后,等将试卷糊名后,默默拿起笔在受卷官推过来的交卷表上签了名,才在孔起元随意一摆手后,被一位公公领着出了殿门。
出门后,谢景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都已经知道是他的试卷了,糊名是在掩耳盗铃吗?”
第200章
殿试可不像会试那般,非要凑齐十个人才能离开龙门,殿外自有公公们候着,出来一位举人,便会领着人往宫门外走。
谢景行已习惯自己是头一个出门的了,殿试之前他还是有些紧张的,可等走出了庄严肃穆的皇宫,停在方才他们所有举子等候在外的宫门前时,谢景行站住了脚,往回看去。
带领他出门的公公早已转身离去,宫门处除了值守的护卫,再无他人。直到这时,他完全放松下来,也才反应过来方才在殿中作为监考官和判卷官的大人们之中,并没有安淮闻的身影。
安淮闻作为英护侯和工部尚书,自然是有作为殿试监考官和判卷官的资格的,此次没在其中,想来是为了避嫌。
想到此处,谢景行更是神采飞扬,看来安淮闻和顾绍嘉都已经默认自己乃是他们板上钉钉的哥婿,如此才会有此避嫌之举。
要知道,科举考试中只有亲眷和师徒之间才会避嫌。谢景行的老师是祝世维,不是师徒,自然便是亲眷了。
谢景行本就是常带笑容的,此时脸上笑容更是灿烂。
不过也不能一直在宫门前傻乐,没看护卫们眼神都开始变得奇怪了,谢景行这才欲抬步离开此地,回去谢宅。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奔驰的马蹄声越靠越近。宫门外大道素来安静,何时有这等毫无顾忌骑马而来之人?
谢景行疑惑地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到一个身披银甲的小将骑着马快速地往这边而来,一直掠过他停在了宫门外。
护卫持枪挡住他的去路,喝问道:“来者何人?”
小将跨下马,笑容满面道:“末将乃是去年跟随安将军去往金匾城的皇帝亲军副统领林之荣,奉安将军之令,回京禀告陛下,班师回朝的大军此时已在京城两百里外,后日便能归京了。”
那边守宫门的护卫是如何检查林之荣的身份又是何时放他进去的,谢景行完全没注意到,此时心中只余听到消息的震惊。
后日大军回京,也就是说,后日他便能见到屿哥儿了。
恍似方才骑马而过的微风又从身边轻柔飘过,吹地谢景行心情飞扬,连稍显昏沉的天空,看着也极为顺眼。
恰在此时,真有一道光从昏沉的云彩缝隙中落下,洒在了谢景行满是快意的双眸中,谢景行闭了闭眼,也遮住了眼中的激动与急切。
“当真?”泰安帝猛地从御座上站起。
林之荣在泰安帝和众大臣的面前,显得很是沉稳,“不敢欺瞒陛下。”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充分表明了泰安帝心中的激动,“轩儿和屿哥儿总算是回来了,还是大胜归来,得派个人去迎接他们。”
他招手将魏总管唤了过来,“你说让长姐去如何?长姐定也迫不及待想见他们。”
魏总管自然觉得是极好的,笑着点头,可泰安帝却又转了几步,反驳道:“不成,显得不够重视,朕该亲自去才好。”
魏总管连忙过去扶他,劝道:“就由长公主去吧,近几日天气虽说好转了些,可到底严寒,陛下出去相迎,到时身体出了状况,还反会惹得二公子和屿哥儿担忧。”
泰安帝听得此言,脸上出现犹豫之色,他的身体确实一日不如一日了,他虽并不太过在意,可轩儿和屿哥儿大胜归来的好日子,他若是不小心支撑不住,凭白给他们添了晦气。
这般想着,他便点了点头,“那就只能辛苦长姐了。”
不过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干,想到就快回京的屿哥儿,他立即抬起脚,往判卷的东极殿去了,也不知谢景行今日殿试成绩如何?
到时等屿哥儿回来,可得早早告知他谢景行的成绩,屿哥儿肯定也惦记着。
无意间听见林之荣带回的消息招来的后果就是谢景行回去之后一直都心不在焉,连被双胞胎拉着问询时也都是轻飘飘地将他二人应付了过去。
看他那幅心神不属的模样,周宁和谢定安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担忧,莫非是考砸了?他们也不好多问,只得逮过了双胞胎,让谢景行安静待着,这一待就待到了第二日。
他一晚上辗转难眠,很晚才睡着,而在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量时,东极殿内,孔起元、何怀仁带着内阁的学士以及翰林院官员,作为本次殿试的判卷官,将所有举子的试卷随机分做了几堆,然后便在孔起元的带领下开始判此次殿试的试卷。
每位判卷官需要在各自所判试卷中取出最好的那两份份上交到张文进和孙红英处,再经由他二人选出最好的十份拿去给孔起元和何怀仁挑选,最后挑出最好的三份答卷送到泰安帝手中,由泰安帝排出头名三甲,其他试卷则按照优劣依次被归到二甲、三甲。
不过说是最后会由泰安帝确定头名三甲人选,可按照往日惯例,泰安帝是不会驳了孔起元的决定的,此次状元、榜眼、探花的人选仍然是由孔起元和何怀仁两人商量着决定。
需要在小半个下午和一夜的时间内判出五百多份试卷的高低,此时大殿内忙碌的判卷官人数自然不少,多达十来人。
判卷官多,判卷的速度自然不慢,一份份试卷被分作几边,其中最少的一边自然便是经由判卷官挑出来最好的一批,而居中的那份便稍次之,最多的便是最末的了。
孔起元和何怀仁坐在所有判卷官的对面,午夜过后,张文进才将挑选出来的十份试卷叠在一起,送到了两人身前的桌案上。
判卷官中自然是没有晟王的,他还没有阅卷的资格,可他也没有离去,而是一直静候在一旁,坚持要看到最后结果,同他一般的还有坐在一旁时不时打个哈欠,显得无所事事的泰安帝。
张文进躬身离开时,视线对上了何怀仁稍显浑浊的双眼,好一会儿才垂下眼。
看他的神情,何怀仁心中便有了底,殿试时对学子们的检查不太严格,自然整个殿试的其他环节之中有不少可供插手的余地。
方才孔起元突兀地将谢景行的试卷取走虽有些出乎何怀仁意料之外,可更方便了他动手脚。
试卷虽也需要糊名,可人数少,只需要做一点不易察觉的标记,便可知哪份试卷乃是谢景行的,等在分配试卷之时,判卷官也能将之认出来,并将之提出,作为最好的那一卷送至孔起元手中。
事情进展得很是顺利,看见摆在案头那份有着他们一开始说好标记的试卷,何怀仁露出了一抹莫测的笑容,孔起元却已经开始一一阅读试卷了。
判阅谢景行试卷之人乃是刑部右侍郎马宝卷,听从何怀仁的吩咐后,他原以为将谢景行的试卷送上去会有些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