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后人有诗,单道这五湖之妙云:
五湖湖水碧浮烟,不是花园便柳牵。
常恐君王过湖去,玉箫金管满龙船。
又有诗道这北海之妙云:
北海涵虚混太空,挑波逐浪遍鱼龙。
三山日暮祥云合,疑是仙人咫尺逢。
又有诗道这三山之妙云:
三山万叠海中浮,云雾纵横十二楼。
莫讶福来人世里,若无仙骨亦难游。
又有诗道这长渠之妙云:
逶迤碧水达长渠,院院临渠花压居。
不是宫人争斗丽,要留天子夜回车。
又有诗道这楼台亭榭之妙云:
十步楼台五步亭,柳遮花映锦围屏。
传宣夜半烧银烛,远近高低灿若星。
炀帝一一看遍,满心欢喜道:“此苑造得大称朕心,卿功不小。”虞世基奏道:“此乃陛下福德所致,天地鬼神效灵,小臣何功之有?”炀帝又道:“五湖十六院,可曾有名?”虞世基道:“微臣焉敢自专,伏乞陛下圣裁。”炀帝遂命驾到各处细看了,方才一一定名。
东湖,因四围种的都是碧柳,又见两山的翠微,与波光相映,遂名为
翠光湖。南湖,因有高楼夹岸,倒射日光入湖,遂名为迎阳湖。西湖,因
有芙蓉临水,黄菊满山,又有白鹭青鸥,时时往来,遂名为金光湖。北海,
因有许多白石若怪兽,高高下下,横在水中,微风一动,清沁人心,遂名
为活水湖。中湖,因四围宽阔,月光照入,宛若水天相接,进名为广明湖。
第一院,因南轩高敞,时时有薰风流入,遂名为景明院。第二院,因
有朱栏屈曲,回压绡窗,朝日上时,百花妩媚,遂名为迎晖院。第三院,
因有碧梧数株,流阴满地,金风初度,叶叶有声,遂名为秋声院。第四院,
因将西京的杨梅移入,开花若朝霞,进名为晨光院。第五院,因酸枣县进
玉李一株,开花纯白,丽胜彩霞,遂名为明霞院。第六院,因有长松数株,
团团如盖,罩定满院,遂名为翠华院。第七院,因隔水造起一片石壁,壁
上苔痕,纵横如天成的一幅画图,遂名为文安院。第八院,因桃杏列为锦
屏,花茵铺为绣褥,流水鸣琴,新莺奏管,进名为积珍院。第九院,因长
渠中碎石砌底,簇起许多细细波纹,日光映照,射入帘拢,连枕上都有五
色之痕,遂名为影纹院。第十院,因四围疏竹环绕,中间突出一座丹阁,
就像凤鸣一般,遂名为仪凤院。第十一院,因左边是山,右边是水,取乐
山乐水之意,遂名为仁智院。第十二院,因乱石叠断出路,惟小舟缘渠方
能入去,中间桃花流水,别是一天,遂名为清修院。第十三院,因种了许
多抵树,尽似黄金布地,就像寺院一般,进名为宝林院。第十四院,因有
桃蹊桂阁,春可以纳和风,更可以玩明月,遂名为和明院。第十五院,因
繁花细柳,凝阴如绮,遂名为绮阴院。第十六院,因有梅花绕屋,楼台向
暖,凭栏赏雪,了不知寒,遂名为降阳院。长渠一道,逶迤如龙,楼台亭
榭,鳞甲相似,遂名为龙鳞渠。
炀帝都一一定了名字,因带的宫娥嫔妃甚少,未即派定居住,专望许庭辅等十人,选绣女来,然后拨派掌管院事。
却说许庭辅因受了桃花山齐国远、李如珪的一番劫去,诈了五千金,此愈加贪贿。凡选中女子,有金珠礼物馈送他,就开报在上等册籍里边;金银少些的,就放在中等册籍里边;又如没有甚么东西见惠,纵是国色,也就入在三等册籍里头去了。其时会同了九人,选了千余绣女。晓得朝廷在东京西苑,人家取齐了,进西苑中来见驾缴旨,将三本册籍呈上。炀帝看了册籍,共有千余名,对许庭辅道:“先将上等中等的选进苑来;其三等的,且放在后宫里充用。”许庭辅十人,即领旨出去,逐名点进苑来。炀帝仔细一看,见个个都是欺桃赛杏的容颜,笑燕羞莺的模样,喜意满足。即同萧后,尖上还尖,美中求美,选了十六个,形容窈窕,体态幽闭,有端庄气度的,封为四品夫人。就命分管西苑十六院事,各人赐一方小小玉印,上镌着院名,以便启笺表奏上用。又选三百二十名,风流潇洒,柳娇花媚的,充作美人。每院分二十名,叫他学习吹弹歌舞,以备侍宴。其余或十名,或二十名,或是龙舟,或是凤舞,或是楼台,或是亭榭,连带来后宫的宫女,都一一分拨了。又封太监马守忠为西苑令,叫他专管出入启闭。不一时,将一个西苑,填塞得锦绣成行,绮罗成队。那十六院的夫人,既分了宫院,一个个都思要君王宠幸,在院中只铺设起琴棋书画,打点下凤管鸾笙,恐怕炀帝不时游幸。这一院烧龙涎,那一院就艺凤脑;前一院唱吴歌,后一院就翻楚舞;东一院作金肴玉胜,西一院就酿仙液琼浆。百样安排,止博得炀帝临幸时一刻欢喜,再一次便就厌了,又要去翻新立异。正是:
宫中行乐万千般,止博君王一刻欢。
终日用心裙带下,江山却是别人看。
说这些外国各岛,因闻知新天子欢喜声色货利;边远地方,无不来进贡奇珍异玩,名马美姬,尽将来进献。一日炀帝设朝,有南楚道州地方,进一矮民,叫做王义;生得眉浓目秀,身材短小,行动举止,皆可人意,又口巧心灵,善于应对。炀帝看了,问道:“你既非绝色佳人,又不是无价异实,有何好处,敢来进贡?”王义对道:“陛下德高尧舜,道过禹汤,南楚远民,仰沐圣人恭俭之化,不敢以倾国之美人,不祥之异宝,蛊惑君心,故造侏儒小臣,备役驱使。臣敢不尽一腔忠义?望圣恩收录。”炀帝笑道:“我这里无数文官武将,那一个不是忠臣义士,何独在你一人?”王义道:“忠义乃国家之宝,人君每患不足,安有厌其多而弃之者;况犬马恋主之诚,君子所取,臣虽远方废民,实风化所关,陛下宁忍弃之乎?”炀帝听了大喜,遂重赏进贡来人,便将王义留在左右充用。自此以后,炀帝凡事设朝,或各处游赏,俱带王义伺候。王义每事小心谨慎,说话做事,俱能体恤人心。炀帝便十分爱他,后渐用熟了,时刻要他在面前,只是不能入宫。
一日炀帝设朝无事,正要退入后宫,回头忽见王义,面多愁惨之色。炀帝问道:“王义,你为何这般光景?”王义慌忙答道:“臣蒙陛下厚恩,使臣日近天颜,真不世之遭逢,但恨深宫咫尺,不能出入随侍,少效犬马之劳,故心常怏怏,今日觉忧形于色,望陛下宽恩。”炀帝道:“朕亦时刻少你不得,但恨你非宫中之物奈何?”说罢玉辇早已入宫而去。王义此时在宫门首,又不忍回来,又不敢进去,痴痴立在那里呆想。忽背后一人,轻轻的在他肩上一拍,说道:“王先儿,思想些什么?”王义回头看时,却是守显仁宫太监张成,即忙答道:“张公公,失瞻。”张成问道:“万岁爷待你好,只是这般加厚,还有什么不称意,在此默想?”王义与张成交厚,便说道:“实不相瞒,我王义因蒙皇恩,十分宠爱,情顾朝夕随驾,希图报效;但恨皇宫隔越,不得遂心,故此常怀怏怏,不期今日被老公公看破。”张成笑了一笑,戏耍他道:“王先儿,你要入宫这何难,轻轻的将下边那道儿割去,有甚么进宫不得。”那王义沉吟道:“吾闻净身乃幼童之事,如今恐怕做不得了。”张成道:“做倒做得,只怕你忍痛不起。”王义道:“若做得来,便忍痛何妨。”张成道:“你当真要做,我自有妙药相送。”王义道:“男子汉说话,岂有虚谬。”
二人说笑了一回,便携手走出宫来,竟到张家中坐下。张成置酒款待。酒过三杯,王义再三求药。张成道:“如今药有,还须从长计较。莫要一时高兴,后来娶不得老婆,生不得令郎,却来埋怨学生。”王义正色道:“人生天地间,既遭逢知遇之君,死亦不惜,怎敢复以妻子为念?”张成遂到里边,去拿出一把吹毛可断的刀,并两包药来,放在桌上,用手指定,说道:“这一包黄色的是麻药,将酒调来吃了,便不知痛;这一包五色的,是止血收口的灵药,都是珍珠琥珀各样奇珍在内,搽上便能结盖;这把刀便是动手之物。三物相送,吾兄回去,还须斟酌而行。”王义道:“既蒙指教,便劳下手如何?”张成道:“这个恐怕使不得。”王义道:“不必推辞,断无遗累。”张成见王义真心要净,只得又拿些酒出来,畅饮一番,王义吃得半酣。正是:
休谈遗体不当残,贪却君王眷宠固。
说当时炀帝退入后宫,萧后接住,接宴取乐,叫新选剩下的宫女,轮班进酒;将有数巡,炀帝见一宫女,颜色虽是平常,行动到也庄重。炀帝问他何处人氏。那女子忙跪下去,回答几句,一字也省他不出,惹得众美人忍不住的好笑。炀帝叫他起来,想道:“王义性极乖巧,四方乡语,他多会讲。”萧后道:“何不宣他进来,与他讲一讲,倒也有趣。”炀帝便差两个小内监,去宣王义进宫。
那两个小内监奉旨忙出宫来,正要问到王义家去,有一太监说道:“王义在张成家里去了。”两个小内监,就寻到张成家,门上忙欲去通报,他们是无家眷的,又是内监,便没有什么忌避,两个直撞进里边来,推而进去,只见王义直挺挺的,睡在一张榻上,露出了下体,张成正在那里把药擦在阳物的根上,将要动手。张成看见了两个。即便缩住;王义也忙起身,系裤结带。那两个小内监,见他两个这般举动,又见桌上刀子药包,大家笑个不止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事?”张成见他两个是炀帝的近身太监,不便隐瞒,只得将王义要净身的缘故,一一说了。两个小内监道:“幸是我们寻到这里,若再迟些,王先儿那物,早已割去了。万岁爷在后宫,特旨叫我二人来宣你,作速行动罢。”此时王义已有八九分酒,见炀帝宣他,忙向张成讨些水来,洗去了药,如飞同两个内监到后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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