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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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珠战战兢兢的候了许久,却久久不闻声响,大着胆子略微抬头,以余光去看时,才发现自己面前竟已经空无一人。

她心知自己已逃过一劫,骤然松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不过片刻工夫,两手竟已出了汗,像是她方才的心绪一般,湿冷的宛如蛇的皮肤。

王女官还留在原地,屈膝搀起英国公夫人,却对跪在原地的宋明珠道:“宋姑娘的性子急躁,怕是要好生磨一磨了,”她端庄的面容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笑:“便在这里跪两个时辰,好生静一静心吧。”

说这话的虽只是一个女官,背后的却是皇帝,语气虽轻,却也绝无转圜余地。

英国公夫人一品命妇,却也不敢轻易得罪,只温婉的低着头,趁这空档给宋明珠使一个眼色。

宋明珠心知自己已是占了便宜,得了英国公夫人暗示,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再度跪起身,眼露感激,道:“是,多谢大人。”

王女官见她此刻神色,便知她是自以为逃过一劫,这才自得,禁不住在心底冷冷一哂。

只可惜,她却不知皇帝心性深沉,最是不留情面,昔年在他面前跳高府几个臣子,坟头上的草都老高了,加之此事关系到皇后,必然是不会轻轻放过的。

秋后算账,日子还长着呢。

王女官心中怜悯,面上却微微颔首,得宜的轻轻施礼,随即转身离去,往前厅寻青漓去了。

英国公夫人目送她离去,这才松一口气,转身向宋明珠时,却再也掩不住眼底的失望之色:“你这个性子,委实是应该改一改,皇后的名分已定,便该绝了你的念想,我以为你会识大体,主动与皇后修好才是,却不想……”

宋明珠嘴唇动了动,面色苍白,却也不曾说出什么来。

英国公夫人见她神色戚惶,便知她也被方才一番变故所惊,她自己心中亦是余气未消,也说不出什么安抚的话来,只是冷下目光,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会同你阿娘提一提,早些为你选个人家,也好定下心来才是。”

宋明珠方才低着头,自然不曾瞧见皇帝冷凝神色,英国公夫人却不一样,心知皇帝不会轻飘飘的将此事掀过去,倒不如早早将明珠嫁出去,既是叫皇帝满意,也是叫明珠逃开一劫。

宋明珠不知英国公夫人心思,闻言便变了脸色,语气不满的道:“——姨母!”

英国公夫人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却不想宋明珠依旧无甚感觉,全然不知她方才所作所为,险些为英国公府与富安侯府招来大祸,她眼底闪出一丝浓重的失望来,不欲再多言,只回身对一众仆从吩咐道:“在这里看着她,别再招惹出什么事情来。”

说完,英国公夫人便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到底是回过身来,恨铁不成钢的道:“——好生思量我说的话,再惹出了祸事,可不会有人救你了。”

宋明珠低下头,恨恨的一咬牙,却也没敢再跟英国公夫人顶嘴。

青漓跟在皇帝身后半步,小声问他:“前厅可有女眷吗?”

皇帝是轻装简行而来的,英国公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公然宣示出去,顶破天也只是叫几个同僚作陪罢了。

“应是没有,”他在她前头走,照顾着她的步伐,倒是速度不快,闻言,不假思索的道:“多半是朝臣。”

青漓犹豫道:“那我过去……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皇帝倒是不在意,云淡风轻的道:“是朕带你过去的,谁敢说三道四。”

青漓还想再说什么,皇帝却忽然停了下来:“到了。”

青漓微微一怔,却见英国公与几个中年男子自前厅迎了出来,神色恭敬肃然的向皇帝问安。

皇帝今日本就是白龙鱼服,倒也不怎么计较这些虚礼,神色淡然的应了,便带着青漓往里头去了。

他是君主,自然是理所应当坐主位,便是此刻,也要等他先入内,其余人才随之入席才是,几位臣子皆是毕恭毕敬的立于原地,垂目等皇帝落座。

这个时候,青漓的位置就有点尴尬了。

前厅的人并不多,却都是历经磨练的老狐狸,一双双眼睛亮的能当灯泡用,虽拘于礼仪不敢直视她,余光却还是小心的在她身上逛了几圈儿,青漓只觉他们目光投过来,心中便有些别扭。

好在从院落到前厅的距离不短,她压低声音说几句话,那些人也是听不见的:“陛下,我还是回去吧,这样的场合,我在这里难免不合适……”

“人都到这儿了,怎么又不肯走了,”皇帝语气带笑,却不停步,道:“难不成还跟小孩子一样撒娇使小性子,要朕抱过去才行?”

他这话说的轻然,可青漓敢打包票,自己要是真的转身就走,皇帝只怕当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进去。

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

于是青漓不再开口,只微红着脸颊,亦步亦趋的跟他进了前厅 。

皇帝到主位上落座,青漓在他身后瞧了一眼,却微微露出几分惊色,心底隐有动容。

他所在的主位边,竟另设了位子。

青漓瞧一眼早早候在里头的陆女官,心中便暖了几分。

——想必是皇帝刻意安排。

英国公几人只是臣子,谁敢把自己的坐席设在皇帝身边?

造反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

皇帝盘膝坐在主位,却向她伸手:“——到朕身边来。”

青漓低低的应了一声,就着他的手,在他身边坐了下去。

陆女官向着门边的内侍轻轻颔首,那内侍会意的点头,出言请英国公几人入内,依次落座。

英国公等人年纪都不轻,在朝堂沉浮已久,拔一根儿眼睫毛都是空的,方才并不知青漓身份,此刻只见她与皇帝并坐,便知她是那位皇帝刚刚册封的小皇后了,眼见皇帝不落儿的随身带着,也对她的得宠暗暗称奇,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还是恭敬的举杯敬酒,致意皇后千岁。

那几人都是男子,区区一杯酒,自是不放在心上,青漓虽并非一定要喝,却也不好落几位重臣的面子,抬手端起那酒盏饮了一口,从脸颊到脖颈,便不由自主的染上了一层绯色。

皇帝这才知她饮不得酒,低声责备她一句:“喝不了便不喝,做什么逞强?”

英国公几人离得稍远,倒是不曾注意到这一节,为着避讳,他们也不敢总是忘青漓面上瞧,自是注意不到她面色,只按制再度举杯——需得三杯才算完,青漓才喝了一杯,后头还有两杯欠着呢。

青漓被皇帝训了一句,再看着面前的酒盏,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正心生犹豫的时候,却见皇帝伸手执起她面前酒盏一饮而尽。

在几位臣子惊讶的目光中,他道:“皇后量弱,饮不得酒,便由朕替了吧。”

英国公是跟随皇帝多年的旧臣,最是知晓他无情心性,此刻见他竟待这位皇后这般体贴温情,禁不住暗暗吃惊。

皇帝正当盛年,膝下又不曾有子息,愿意送上门的女人,自然多的宛如过江之鲫。

在皇帝还是皇子,身处西北军营时,便曾有将领之女在探望父亲时对他一见倾心,趁夜偷偷跑到他营帐投怀送抱。

那女子私心想着自己父亲与他交好,又是美人往前送,皇帝怎么也不会拒绝才是,却不想他半分脸面都没给她留,一脚踹出去之后,便叫人送回那女子父亲那里,当天夜里,那女子便哭哭啼啼的被那位将领赶回家中去了。

在西北时,皇帝治军极严,军营中令禁女色,自己也是以身作则,英国公在侧见着,也以为皇帝是不欲坏规矩,又不喜那女子无礼罢了,却不想等到皇帝登基之后,身边也仍是干干净净的。

如此一来,即使是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头也禁不住留了几个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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