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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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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子,是他生命中唯一一抹亮色,无论是十三岁那年阴冷的雪夜,还是今时今日静默的陪伴。

他抿唇笑了笑,故作轻松道:“知知,一点也不痛。”

宜锦眼睫低垂,眼泪却顺着睫毛滴落下来,她亲眼看着那一盆盆血水自屋中端出来,又怎会不痛,她没有点破,只是动作轻柔地擦去他额角上的汗,轻声道:“我熬了肉羹,你睡到晌午,早膳也没吃,兄长说前七日你只能吃流食。”

萧北冥点了点头,芰荷见状便将肉羹呈上来,他腿上打了板,不能动弹,进食不便,可他不想让知知瞧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便接过碗,也不用调羹,似要一饮而尽。

宜锦见他这般模样,便也猜到他的心思,前世这人哪怕是在床笫之欢时也不肯让她瞧一瞧他腿上的伤口,她便知道他习惯了在所有人面前都无坚不摧。

她接过他手中的碗,用汤匙拨了拨热气腾腾的肉羹,“也不怕烫。人都有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萧阿鲲,疼了要跟我说。”

萧北冥听着她轻柔的话,忽然愣住了,他没有再拒绝,顺从地让她喂,半晌,才开口问道:“我没有同你说治腿的事,你不生气?”

宜锦瞧他一眼,“若我生气,你就会同我说吗?你啊,从前早就习惯了万事一个人扛着,痛也自己忍着,可这样不好,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萧北冥注视着她,凤眸有些暗淡,他忘了从什么时候起,从不肯露出软弱的一面,因为他清楚地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在真正在意你的人面前,哭泣才是有用处的。

哭泣在章皇后乃至隆昌帝面前,都是无用的。

可现在,哪怕没有眼泪,没有言语,眼前之人也会心疼他。

萧北冥用完肉羹,痛意麻痹了一切,他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但他却觉得这是他吃过最香的肉羹。

他低声道:“知知,回荣昆堂歇着。”

这不是商量的口吻,她已经一夜未眠,晨起还给他做了早膳,便是男子也受不住,更何况她是个女子。

宜锦一夜守着他,怕他夜里高热,旁人来照料她都不放心,眼下是真的有些困意了。

她再次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起烧,一切正常,道:“你该换药了,换药后我就去歇着。”

听到换药两个字,他脸色僵了僵,低声道:“知知,听话,回去歇着。我叫宋骁过来替我换药。”

宜锦起身,对着门口唤了一声宋骁。

宋骁闻声而入,抱拳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宜锦扫了萧北冥一眼,道:“给你家殿下换药。”话罢,她便携芰荷出了屋。

芰荷见宜锦眉头紧锁,不解道:“姑娘明明不放心,为何不亲自替殿下换药?”

宜锦看着院角青葱茂盛的地虎藤蔓,轻声道:“他这样的人,向来独自舔舐伤口不肯叫人瞧见的,我虽担心,却也不想见他狼狈。”

屋外人的对话,宋骁听不到,他只是拿了伤药与纱布过来,殿下便叫他转过身去。

宋骁背过身去,道:“殿下,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自己可以吗?”

萧北冥咬牙,额上冷汗直冒,却仍自己揭下纱布,膝上血肉模糊,敷上去的草药有凝血止痛的作用,但眼下草药与伤口粘在一处,缓缓撕下,痛意便直冲天灵盖。

他没有出声,咯吱作响的牙关却泄露了并不平静的心绪。

换完药,他斜倚着靠枕缓和一会儿,等到脸色没有那么苍白,他才开口问道:“王妃回去歇息了吗?”

他问这话时,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中竟带着一丝迟疑。

宋骁将废弃的纱布收起,到窗前瞧了一眼,回首道:“王妃还在外头。”

他隐约猜出殿下的心思,径自走出房门,对宜锦道:“王妃,殿下已换过药了,伤口无碍,您早些回去歇着。”

宜锦点了点头,“你与芰荷也在这守了一夜,快回去歇着。我叫人加张榻,便在书房歇下。”

宋骁闻言退下,临走前看了芰荷一眼,见她满脸疲惫,开口道:“芰荷姑娘,我在这里守着殿下与王妃,姑娘放心。”

芰荷便是再迟钝,也察觉出这话的用心,她抬头,视线交织的那一刹,她竟有些不敢看宋骁的眼。

宋骁没有让她为难,抱拳行了常礼,便又领着其他侍卫巡逻去了。

宜锦见芰荷脸色微红,不大自在的样子,牵住她的手,笑道:“他既这样说了,你回去歇着,白日要经营绸缎庄的生意,晚上又陪我守了一夜,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么熬。”

芰荷抬起脸,她道:“姑娘,不用等多久,绸缎庄便开始盈利了,虽然钱不多,但那是咱们自己赚的银子。”

她模样认真,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雀跃起来,宜锦替她高兴,“我们芰荷真厉害。接下来别的料子都可以随意买卖,唯独浮光锦,每月只放出一匹。”

芰荷虽然不解,却仍旧顺从地点了点头,姑娘这些日子教她做生意,从没有失手的时候,不仅将新料子售出翻了三成,连旧年积压的料子都放了出去。

“好了,生意要做,觉也要睡。先去歇着,这是命令。”

芰荷可怜巴巴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见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去歇着。

邬喜来从里屋出来,笑道:“王妃,床榻被褥都安置好了。”

宜锦进了屋,药草苦涩的味道还在屋中,美人榻就安置在罗汉床的一侧,方便查看萧北冥的情况。

床头的小几上,仍旧放着一只玉瓶,她似是被什么念头触动,去取了那个瓶子,但麻沸散三个字却像一块巨石,砸得她晕头转向。

她没有忘记,前世就是因为长期服用这个东西,他才有了那难以自抑的旧疾。

宜锦眼睫微颤,她将瓶身转了一圈,尚未开封,说明萧阿鲲还没有用过,她剧烈跳动的心脏稍微平息。

萧北冥见她脸色苍白,他亦沉默着没有说话,目光落在那瓶药上,“不过是麻沸散。”

宜锦捏紧瓶身,她忽然问道:“萧阿鲲,你知不知道,麻沸散用多了,人是会神志不清,身不由己的。”

萧北冥似是参透了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庞上,“知知见过那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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