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躺在救护车的床上,脸色煞白,手指细细地抽搐着,却不由自主转头,看向简若沉那边。
“管紫琪。”简若沉缓声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管紫琪怔了瞬,张嘴又闭上,恍惚着别开视线。
“现在不想说也没事。你想不想吃猪扒包?”
简若沉安抚着,见她不着痕迹咽了咽口水,便拿起手机给警署楼下新开的冰室打电话,“西九龙重案a组。点五份猪扒包套餐到香江大学附属医院,沙拉酱换成千岛酱,奶茶要无糖的,再加五份蔬菜粥,少油盐……一个半小时以后送来就行。”
这一听就都是给孩子们准备的。
管先生搓着手,局促地看向管紫琪,“琪琪,爸爸以后不会再逼你学跳舞,也不会限制你的体重了,你喜欢吃什么就吃,想做什么就去做,不想学跳舞咱们就换一个专业,不想上学就休学好了,反正爸爸可以养得起你。”
他看了一眼边上的简若沉,也顾不上面子,抬手握住管紫琪的手,“爸爸错了,对不住。琪琪,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烧烤、炸串还有你最爱吃的车仔面,我们都可以抽时间去吃。”
管紫琪咬着嘴唇,忽然把脸埋在枕头里,压抑着呜咽,小兽哀鸣一般哭出声来。
简若沉抬手,把被子往上拉,遮住她下半张脸,“管紫琪,我知道你只是想让家长和老师高兴,所以才买减肥药吃的,对不对?”
管紫琪抽噎着点头,一个字都说不出。
刚见了一面的人都知道她心里渴望的是什么,父亲却要等到她跳楼才能明白。
为什么啊?
她好后悔。
她好渴望这样的父亲,又怨父亲明白得太晚。
她也不知道那个药会让人上瘾,会越吃越想依赖。
简若沉学着罗彬文拍被子的动作,拍了拍鼓起的被子包,“你为什么会想跳楼?是因为买不到药了,害怕面对失望的老师和家长,还是因为怕戒不掉?”
“都有。”管紫琪瓮声瓮气道。
“那你为什么频频看我?”简若沉顺势问。
管紫琪弓着腰,将脸都藏进了黑暗的被子里,轻轻发着抖,“有人说新学期没人再卖药是因为你,说你查得太紧了。”
简若沉若有所思。
要这么说也没错。
毕竟减肥药停卖是因为奥利维·基思被抓,陆荣“借刀杀人”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加上他手上的药很有限,又比较胆小,所以不在涉足这个行业也很正常。
可香江大学的学生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消息的?
奥利维·基思刚进入诉讼程序,法院那边审查证据链还需要一段时间,最快也得十月底才能开庭。
开庭之前,所有案件细节都不会流出,更不可能有普通学生知道减肥药和奥利维·基思有关。
管紫琪是怎么知道的?
“是jony告诉我的,他是我们中间最先接触减肥药的人。”
管紫琪啜泣着,“如果不是你,我或许会吃减肥药吃到死。谢谢你……”
“跳楼是韩贝贝提出来的,她说用这招威胁卖药的,说不定就能再拿到两袋。”
“你要小心琼·格罗夫,他们这些能拿到药转卖的人,现在都很恨你,你断了他们的财路。”
话音落下,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救护车发动机的动静。
简若沉低声诱导:“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你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一开始就坐到了边缘的人,她们都没你这么勇敢。”
本就心存死志的人会格外勇敢。
管紫琪道:“我……其实不想再吃这种药了,我想戒掉。可是每每发作就又痒又痛,难受得想死,我拼命地抓,拼命地挠!”
她颤抖着抽搐起来,语不成调:“可是那些虫子好像在血管里爬,我想死了或许就不会这么难受……”
管先生扑过去,紧紧抱住她,限制住她抓挠的动作,“忍一忍,到了医院就好了,爸爸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一个中年男人,眼眶里噙着泪,手足无措地哄:“宝贝、宝贝,嘘……嘘。”
管紫琪渐渐安静下来。
简若沉靠在救护车边的车壁上,在管先生低低哼唱的摇篮曲里昏睡过去。
管先生哼了三分钟,抬头一看,小老板昂着头,后脑勺抵在车壁上,也睡着了。
……这么有用?
一哼放倒两个?
车子到了医院。
简若沉被关应钧推醒。
他向前一冲,一脑袋撞到关应钧的手掌心,浑身哆嗦了一个激灵,“关sir?我睡着了?睡多久?”
“最多十三分钟。”关应钧摸着他的额头,眉心拧着,“你发烧了。”
“没事。”简若沉避了避,“回去喝点热水就行。”
“他们现在正在尿检,做些检查,尿检报告要三小时出,可能还要挂盐水。正好有时间,我带你去看医生。”关应钧将人拉下车,又伸手摸了把简若沉脖颈上的汗,“听说你往头上浇了两瓶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