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一夜之后,刘雪芳终于想开了。
刘雪芳则看了眼李源自行车上载的吕悦,没多想什么,实在是……这姑娘营养不差,看着富态。
李源忙介绍道:“这是我同事,吕悦。吕悦,这是我姐姐刘雪芳,她儿子张建国。”
吕悦初看刘雪芳倒是警惕心大起,这女人实在是太好看了,虽然冷冰冰的一张脸,但五官特别标致。
不过再听李源的介绍,一下就放下心来,好家伙,儿子都比她高了,年纪不小了呀!
吕悦脸上堆笑,眼睛更小了,道:“哇!雪芳姐,李源要是不说,我以为您是您儿子的姐姐呢,看着没大多少!”
刘雪芳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张建国则咧嘴笑了笑,道:“吕姐姐,您看着也跟我姐姐似的。”
吕悦听着觉得有些别扭,她本来就跟这小子姐姐一样大啊,什么意思,说她老吗?
李源对吕悦道:“行了,你快回家了,一会儿天黑了。”
吕悦白他一眼,不过也知道李源或许有事,没再多言语什么,一蹦一跳就进了工厂大门,自行车停里面呢。
李源见之扯了扯嘴角,回头看向刘雪芳,刘雪芳叹息一声道:“源子,我和建国来见见你昨天说的那位老人。”
李源不解道:“雪芳姐,您见他做什么?”随即恍然道:“您想聊聊北面战场上的事吧?”又惋惜道:“算了,别去了,人都有些糊涂了。”
刘雪芳闻言,神情说不出的哀伤,一时间无言,似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没出事前,公公张冬崖是她们一家最敬重的老人,张冬崖对他们也极好,每月的钱粮,大都贴补给了他们。
甚至她的工作,都是公公舍下老脸,去老战友那里要回来的。
她和丈夫生活里但凡有些口角,公公也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一只胳膊把儿子张聪揍的到处跑。
然后讲道理,说她本来就没娘家人,这个家就是她所有的亲人,如果连丈夫都欺负她,那还能指着谁来护着她?
这么明事理的公公,一直以为她都当亲生父亲一样敬重。
直到,张冬崖毫无商量余地的安排了张聪去了北面战场。
她第一回去求公公,却被断然拒绝。
刘雪芳不敢多说,直到,张聪牺牲的消息传了回来……
那种天崩地裂,肝肠寸断的感觉,是她至今不敢回想的画面。
若非为了张建国,她坚持不到今天。
刘雪芳其实知道最痛苦的人是公公,因为她失去了一个丈夫,公公却死了两个儿子,还都是他亲手送上战场的。
但即使如此,她也无法原谅,因为是他让建国从小成了没了父亲的孩子……
可是,刘雪芳没想到,自己公公会出现在李源的这次事件中,并且,已经风烛残年,快要死了。
千般恩怨,到了这一步,也都恨不起来了。
儿子建国也已经长大了,在建国心里,他的祖父,应该是个英雄吧……
所以,她带着张建国来了,以免孩子抱憾终身。
见母亲一直没出声,张建国没忍住,对李源道:“干爹,张冬崖是我爷爷,亲爷爷。”
李源:“……”
……
“吱……呀!”
北新仓九号院,破旧的木板门被打开,李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愧是当初蹲下去让老美特种部队都以为是在跪地求饶,然后被猴子偷桃连续抓爆几十个蛋,杀敌无数的盖世兵王,乔装打扮能力一流!
一身破旧的烂棉袄裹在身上,破毡帽下是枯白潦草的头发,混浊的眼神空洞茫然,一只手扶着门,一只空荡荡的袖子只有小半截,还系成了死结……
这是何等凄凉悲苦的一幕,超过了李源之前的设想。
要不是张冬崖眯了眯眼,给了他一个提醒加警告,李源差点耽搁了正事……
收到信号后,李源忙大声道:“张大爷,您看我带谁来看您了!”
张冬崖散乱的目光凝了凝,先落在刘雪芳脸上,却好似被蛰了一下般,打了个哆嗦,一下避开了。
好似看到了什么无法面对,也不敢面对的人……
不过待看到张建国时,张冬崖先是一怔,随即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老泪纵横不说,一只手还缓缓伸向了张建国,开口道:“张聪啊,你终于回来了!”
李源看热闹的心态一下就没了,因为他看出来,这不是装的,是真的。
或许,建国真的和他父亲长的很像。
刘雪芳开始流泪,张建国也哭了起来,孩子真的懂事,往前站了站,让张冬崖能摸到他的脸,大声道:“爷爷,我是建国,张聪是我爸!爷爷,我和妈妈来看您了。您……您还好吗?”
张冬崖颤着手,轻轻的抚着张建国的脸,缓缓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好!建国……”又转动目光,看向了刘雪芳,眼神变得愧疚起来,缓缓道:“雪芳,对不起啊。”
刘雪芳没绷住,一下哭出声来,并且很快嚎啕大哭起来,李源见她站都站不稳了,忙搀扶了下,刘雪芳却很快调整了过来,推开了李源,看着张冬崖鞠躬叫了声:“爸,我带建国来看您了。我们,不怪您了。”
张冬崖情绪激荡,闭上了眼,两行浊泪再次流下。
临死前,能听到这句话,死也瞑目了……
李源站在一旁,除了将一家人劝进院子里外,再没插话,只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人间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