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朴素的老人,花白的头发,黝黑的面孔,满脸的皱纹,身上破旧的毛背心,一身机油味,脸上表情不是很好,不过在看到李源灿烂的笑脸后,老人立刻转恼为喜,激动的大声道:“源子?!哦哟,真的是你!你咋来了?”
李源哈哈笑道:“专门来看望看望您,老王叔,您还好吧?”
王进喜又看到李源身上的……四个女人,却也顾不上给这小子普及别说老婆了,国家孩子都只让生一个,连忙招呼入内,一边回应道:“好好好啊!哎呀,你看我这里乱的,快坐快坐快坐,我给你们倒水喝。”
很小的一间客厅,到处都是磕头机的图纸,中间还放着一个满是机油的零件,还有一些扳手、榔头等工具。
但李源都没功夫留意,看着墙上挂着的王进喜母亲、妻子、小女儿的遗像,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王进喜提着暖瓶和五个碗出来,见李源站在那不动弹,反过来安慰他道:“你这娃,咋还伤心了呢?人生病能有啥办法呢么!心脏病、糖尿病、小儿麻痹病,都是绝症,治不好。当年你给她们调理了,让她们好好的活了十来年才病倒的,已经够本了!快坐快坐!”
李源回头问道:“老王叔,奶奶、婶婶病倒的时候,怎么没去找我呢?”
听到他的称呼,王进喜心里更舒坦,也更高兴了,但他不能说实话。
动乱的年代里,王进喜在整个东北,几乎都是地位最高的,最后甚至跻身于二百人团里,炙手可热。
那个时候围在他身边的人,不计其数,送爱心献殷勤的人,如过江之鲫。
改开后,由于他坚持在油田,不肯去部里,虽然上面给的待遇很好,但他也没要,情况就天差地别了。
大庆精神铁人精神仍在,可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劳模了。
要说心里不失落,那肯定是假的,不过他从来没什么怨言,毕竟是他自己选择不离开一线,不要待遇的。
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去麻烦千里之外的故人呢?
听了李源的话,王进喜笑道:“医生都说了没法子了,是绝症,我还难为你干啥?”
娄晓娥看向李源,道:“是没法根治,哦?”
李源叹息一声,点了点头,现在再说什么,也只能往人家心里扎针。
确实没法根治,但缓解症状还是能办到的。
只是,他又确实没办法一直留在这边每天扎针,接她们去港岛,以王家的家风,又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事。
算了,再怎么想也迟了。
“别桑心了,木有事,都没啥遗憾。”
王进喜拍了拍李源的腿,在裤子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道:“刚才洗手了,没洗干净,我再去洗洗。”
李源“欸”了声,学着王进喜玉门口音道:“不用,木事。”
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
王进喜都不敢去看她们,主要是怕为难她们,毕竟都不合法,他问李源道:“最近做啥子事情呢?”
李源就简略的把他这几年在港岛的成绩说了遍,最后着重介绍了几位太太:“那个时候港岛还是大清律,多次结婚合法,所以我有四个太太,九个孩子。”
王进喜看向四个女人,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那就不止四个了吧?我知道秦部……就是那年和你一起到火车站送我的那个丫头……”
几个女人一起笑,高卫红道:“王主任,我不是他太太,是他朋友。您可能忘了,那年我和陆朵朵一起从哈市到这边来找源子,请他给朵朵看病。朵朵的父亲,是哈军工的校长。”
王进喜一下想起来了,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对,额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好好好,真好!你们现在都好好的,好好的过!”
高卫红笑了笑,也没有反驳什么。
王进喜忽然看了看时间,到晚饭的点了,忙道:“咱们今天去食堂吃,走走,额请你们去指挥部的食堂吃小灶。源子,现在国家正策好,待遇工资都很高,不止我高,油田职工的待遇都好,吃的起,你可别啰嗦。”
李源乐道:“不啰嗦不啰嗦。早知道油田油水足,今儿要吃大户!”
起身时王进喜才看到娄晓娥她们带的一包包东西,他有些不大高兴道:“这时干啥吗?”
李源笑道:“老王叔,您现在又不是什么大官,您是大官的时候我什么时候送过?现在不是大官了,欸,我反而可以送了!不是啥值钱的,吃了补补身体,本来是给奶奶、婶子准备的,现在都给您了。”
王进喜闻言怔了怔,随后笑道:“好!”
一起下了楼,看到那辆钢铁巨兽边围了不少人在看,王进喜也吓了一跳,李源招呼他上车。
王进喜有些懵,不过想起李源干的事,就不再纠结,而是不断感慨道:“这要改成拉油车,那就了不得了!”
李源乐道:“这个是我大儿子送的,欧洲进口的。不过将来咱们国家也会有的。”
王进喜深信不疑,点头道:“对!只要好好干,什么都会有!”
一行人去了大食堂二楼,点了几个家常东北小炒,还点了两瓶高粱酒,女人们都尝了尝。
然后看李源和一个石油老人吃着喝着聊着,说着当年的事,也说了子侄儿女们的事。
在港岛,她们从来没见过李源和谁这样聊过。
也就跟嘉道理家族的爷俩聊的多些,可状态还是不一样。
怪不得,他要开车不远万里来一遭这里。
可惜时间过的很快,到了食堂打烊的时间,李源才送了酩酊大醉的王进喜回家。
王进喜没有和儿女们住,一个人住着,李源搀扶到床上盖好后,就要告辞了。
左思右想还是没有留钱,油田的待遇真不差了,也确实不差钱。
要是留一笔钱走,还可能让这位老叔生气。
最后只写了一封告别信放下后,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