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前拨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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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个黑吃黑的事儿。

原本,锦棠是个一吃就醉的虾,只要吃醉了酒,万事不知。哪孙福宁便占点子便宜,占了也就占了,多好的事儿,可谁知就叫陈淮安给晓得了。

一通猛吓猛唬的,把个几十年除了读书,连路都没多走过几步的陈杭,就给吓死了。儿子提拳吓死了爹,天下也少有的新鲜事儿。

一个儿子,一个丈夫,就这样,全死在陈澈父子的手里了。

但是齐梅并没有哭,也没有抓住陈淮安来闹。毕竟在她的潜意识里,陈淮安并不知道自己的生世,还只当她是自己的亲娘了。

她是一个儿子被人杀死,都能咽下恶气,抱过仇人的儿子养到大的人,城府自然极深。

齐梅手头正翻着一本《水浒传》,听到何妈这样说,便合上了书,淡声说道:“罢了,人死不能复生,再说这些有甚用?唯一叫人可惜的,是银子啊,银子,知县就是银子,银子就是知县,老爷没了,咱们的发财梦也就断了。

如今重要的是罗家酒肆,京里那位黄姑娘指明了要她这酒肆,以及酒的配方,咱们得想办法把它弄过来。届时,哪位贵人会给咱们四万两银子的好处费,钱来的干净又干脆,至少可以以慰,我失了县令一职的伤痛?”

因为齐梅的妹妹齐蜜在京城,而丈夫又还是礼部一位主事,牵线之下,齐梅在京城认识了一位贵人,姓黄,人称黄姑娘。

据说生意做的极大,不过一个二十未嫁的大姑娘,其身家居然富可敌国。

但谁也没想到,这位黄姑娘愿意为了一间小小的酒肆,出四万两银子来买。何妈嘴巴张了老大,愣了半天,道:“葛牙妹可不好惹,她不是咬紧牙关不吐口,不肯把酒肆卖给咱们的吗?”

齐梅翻开膝头的《水浒传》,柔声道:“我不是给你讲过潘金莲和武大郎的故事?如今就该你做一回王婆了。你不是认识罗根发,跟他一起想点儿办法,把罗根旺变成个武大郎,她葛牙妹可不就成潘金莲了?”

何妈搓了搓手,低声道:“好。”

忽而想起陈淮安前几日的威胁,何妈吓的抖了两抖,但随即,齐梅又道:“勿怕,等事成之后,咱们就搬到京城去,跟着京里哪位贵人一起做生意,赚大钱。”

“哪二少爷呢?”何妈问道。

齐梅望着窗外冷笑:“今儿康维桢会彻底把他逐出竹山书院,他这辈子读书的梦算是止了。但我不会拿他怎样,毕竟他将来总是要回京城的。”

在他以为陈杭是自己生父时,都能将他吓唬死,可见其心性歹毒,等将来见到生父陈澈,只要她还是陈淮安的母亲,她就有办法指使着陈淮安,抖散他生父的一家,杀了他生父,陈澈那个王八蛋。

陈澈只是杀了她的儿子,她要借陈澈儿子的手,毁了陈澈一家才行。

否则的话,陈杭可不就是白死了?

既是自家的丧事,锦棠和刘翠娥两个便不必在厨房照应,把厨房的一摊子,全交给陈家大房和三房的儿媳妇们,自己专跪在灵前,做孝子,给前来吊唁的人行礼了。

陈淮安相貌生的好,又性子开朗,今日专做支客,负责迎来送往。而陈嘉利,则掌管起了银事调度,俩兄弟倒是配和的很好。

唯独陈嘉雨这个最小的,则跪在两个嫂子身旁,专门在灵前拨油灯。

这孩子本是个鹿眼蒙蒙,白肤细面的清俊相貌,一夜之间唇上冒出一圈的绒茬子来,两只眼睛深陷到眉骨,眼眶都要脱出来一般,就哪么直愣愣的,盯着盏油灯。

刘翠娥一直在进进出出,似乎心神不宁的样子,总是静不下来。锦棠看在眼里,倒也不说什么。老爹开的是典当行,刘翠娥对于银钱自然有格外的敏锐。

老爹死了,三兄弟虽说暂时不会分家,但今儿来吊唁的人都是带着银子的,管帐的哪个只要稍微捞点儿,就是一抹子,更何况棺木,酒宴,招待人的一套全是现备,这一出一进,又能余下很多银子来。

上辈子分家的时候,齐梅翻出一大笔的外债来,陈淮安因为陈杭的死,担下债务,净身出户,过起了苦日子。

刘翠娥和陈嘉利虽说过的清贫,但有家有业,刘翠娥还如愿心偿有了孩子,比之陈淮安俩口子,算得上家业齐全了。不过陈嘉利和刘翠娥为人都很不错,时不时的,就会接济锦棠和陈淮安一点儿。

所以,锦棠便瞧见刘翠娥心神不宁,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就算分家,也是由齐梅一手把持,儿子们谁背债谁得实惠,也是她说了算。刘翠娥和陈嘉利,也不过俩个任齐梅摆布的傻子而已。

寒冬腊月的,守灵可是个清苦活儿,为了表示孝子们的孝意,前来管事的总理把炭盆子都给撤了,穿堂风冷嗖嗖的灵位前,就只有一盏明明灭灭的清油灯。

这清油灯,是陈杭的引路灯,要引着他往奈何桥去,万一灭了,他就走失入恶道,成个恶鬼了。

锦棠的腿下虽说是稻草,但稻草下面,陈淮安找了件自己的翻毛羊皮袄出来垫着,倒是隔绝了寒气,就是腿面上冷的厉害。

“我爹的县令,真是拿二嫂换来的?”陈嘉雨寒着一张脸,在枯草从中拨拉半晌,将自己腿下所垫的另一块羊皮袄抽了出来,覆在了锦棠的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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