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茶(1 / 2)
爬着爬着, 直到半个屁股都露出来了, 大约是自己也发现屁股凉嗖嗖的, 转身摸了一把, 人的本能反应, 黄莺居然嗷的一声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着急麻慌的往上提着裤子。
一件半旧的, 脏兮兮的亵裤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要真瘫痪了,会因为裤子掉了就从地上突然跳起来?
酒肆门外,全是搭灵棚, 刷白楹联,扎纸火的男人们,突然看见一个号称瘫痪近一年的妇人光着半拉屁股从地上跳了起来,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简直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念堂毕竟孩子, 紧紧攥着锦棠的手, 道:“大伯娘这是装的?”
锦棠心中一直在不停冷笑, 但她也并不说什么。
另还有一个了, 她的祖母罗老太太, 是在罗根旺瘫痪之后,号称瘫痪在床的。
但事实上上辈子, 葛牙妹死后,先是黄莺能站起来了, 再接着, 老太太也能站起来了,一家子跟着念堂到京城,罗老太太跑起来比谁都快呢。
她之所以一直未曾拆穿,就是因为酒肆由官府颁发的正酒令,以及地契,整个儿都在罗老太太的手里。
老太太又极讨厌她和葛牙妹俩个,要是惹恼了她,她耍赖,到官府告状,要强行收回酒肆,那最珍贵的,几十大瓮每年陈酿下来用来勾调新酒的陈酒首先就没了。
她可以另起家业酿酒,但是老酒和这间酒肆失不得。毕竟她没有黄爱莲哪么高的起点,要真想做生意作成个巨富,非得依仗这间酒肆不可。
大房占地一亩的大院子,在锦棠小的时候,照壁前还有活水潺潺而流,绿竹浓植如荫,但如今活水早就死了,只剩下一条堆满了脏物的沟渠。
再往里走,是前院,曾经朱漆过的廊庑上亦是堆满了杂物,漆面斑驳脱落,院子里积年未扫的落叶积了八尺的深。
锦棠牵着念堂的手,柔声说:“念堂,徜若是姐姐住在这院子里,便无钱修葺屋子,落叶扫来,总够一年烧炕的,又何必回回花大价钱买炭来烧?”
说白了,大房的人就是好吃懒作而已。
绕过正房,过月门,便是另一重院子,里面荒草八尺的深,只由人踏出一条羊肠小径来。
锦棠又道:“徜若是我,割了这些草,灶下一年的柴就够用了,又岂需要另到外面,去买柴禾?”
念堂依旧不语。但孩子渐渐也觉得,大房的人确实是太懒了些。
占地一亩,三进三出的大院子。罗锦棠的太爷爷曾经靠着卖酒,是置过三妻四妾的。到他爷爷手里,勉强维持,再到罗根发兄弟手里,家业这才凋败了个尽光。
隔壁丧事已经热火朝天的办起来了。
锦棠牵着小念堂的手,从一侧转完了这三进三出,占地一亩,却荒凉凋憋的大院子,最里面才是罗老太太的住处。
四门八窗,雕梁画栋,窗扇雕着花开富贵,四季发财,可是瓦檐上的荒蒿足有八尺高。进了门,本在隔壁油坊里忙碌的,陈果果家的媳妇儿张菊听说锦棠家爹去了,连忙跑了过来,一身的香油气息,正在照顾老太太呢。
罗老太太今年满打满也不过六十,一辈子的东家娘子,没有干过活儿的人,只瞧容样儿,看着跟齐梅差不多。上辈子到京城后,锦棠偶尔回趟大房的家,见着这老太太,大豆咯崩咯崩的嚼着,走起来两条腿虎虎生风。
当时罗秀娟在京城找了个赌坊里充打手的,把罗秀娟始乱终弃,老太太上门去闹,嗬,抡凳子打架,躺地上装死,吓的赌坊老板当时又赔银子又跪地磕头认错的。
这不,念堂从小叫葛牙妹打怕了,和奶奶亲的不行,扑过去抵上罗老太太的脑袋,嘴角一撇,便开始无声的哭了。
罗老太太当然以为罗根旺是叫葛牙妹害死的,拿头在墙上撞着,撞了片刻,回头见锦棠站在门上,沉潭色蜀锦面的修身小棉袄儿,下面本黑面的棉裤儿,明珠珰耳,乌发梳的一丝不苟,再看哪脸上,慢说泪痕了,亲爹死了,一丁点儿的伤心都没有似的,就哪么冷冷的站着,望着她。
“你还有没有良心?哪可是你爹呀,爹死了你就不知道哭一声儿?哎哟我可怜的根旺哦,短命的葛牙妹,没良心的葛牙妹,居然就把他给药死了,我的根旺哟,一口好的都要省下来孝敬娘的根旺,宁可自己没钱用也要把钱拿来孝敬娘的根旺,好人没好报哟。”
锦棠掸了掸衣服面子,垂了眉,极为温驯的听着。
“早说过你哪个娘要害这全家,害死所有人的,没人信我,没人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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