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弓之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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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作男装的太后,有武将们的拥护,便出宫,想跟皇帝打招呼就打一声,想不打招呼,皇帝也管不得她。她算得上是整个大明国中,唯一一个可以率性,洒脱,恣意而为的女子呢。

递给对面的陈淮安一张配方,她淡淡一笑道:“早知至美为了国事焦忧,哀家焉不是呢?这里是天宫牛黄丸的方子,其中贵重的药材,比如毛壳麝香,可以用最便宜的冰片替代,也许药性会减半,但至少百姓都能服用得起。

陈至美,这是皇家秘方,哀家给了你,你可得记着哀家的人情才行。”

陈淮安捧过药方,共有两张,一张是价值千金,药材珍贵的一版,另一张,则是以便宜药而代贵重药的一张。

他盯着其中的毛壳麝香看了许久,忽而抬眸,问黄玉洛:“太后娘娘,但不知您的侄女黄爱莲,如今可还健在人世?”

黄玉洛垂了垂眸子,一脸的忧戚:“四个月前,她去了。”

因为她这句,陈淮安倒是愣住了。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震惊,旋即猛得往外吐了口粗气。

虽在什刹海的那日他就知道鸟尽弓藏,兔死狐烹,黄爱莲肯定要死,但没想到她居然还多活了八个月。

“怎么死的?”陈淮安问道。

黄玉洛闭了闭眼,道:“她本就是个不羁的性子,也不知怀了谁的孩子,偏偏又不肯堕掉,一直怀胎到八个月上,产后血崩,没的。”

事实上,黄爱莲死的极其痛苦。

黄玉洛身为太后,在为寡妇一年之后,单纯是因为无法忍受常达四五年的岁月没有同男人有过肌肤之亲的欲/望,在外与个男子成了欢好。

且不说那男人是谁,总之,她不过一回,腹中便怀上了一个骨肉。

这个孩子于黄玉洛来说非常重要,她必须生下来,而母亲又还必须死,所以,黄爱莲就成了黄玉洛的替罪羊,也恰就是孩子的母亲。

于是乎,黄爱莲才多活了八个月。

当时,她和黄玉洛,以及陈姑一起生活在宫中的道观之中,美其名曰闭关清修。

黄爱莲在不抽阿芙蓉膏,短暂清醒的时候,渐渐也察觉出来姑母欲要对自己不利。

她几番想要逃跑,想要逃出去。

最后叫那陈姑给打断了双腿,弄哑了喉咙,无法出声喊救命,也没有双腿可以从黄玉洛的魔爪之中逃出去。

于是每日每夜,她就像个禁脔一样活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直到她最后苟延残喘,奄奄一息时,黄玉洛看不过眼,觉得自己这侄女太可怜了,弄了好大一泡阿芙蓉膏,一口便把她送上了西天。

而陈姑对外,只说她不知跟谁有了孩子,此时正在养胎了。

如此偷桃换李,黄玉洛身为太后之尊,把那腹中的孩子竟还真就给生了出来。

如今,那孩子作为黄爱莲的遗腹子,一直以来就养在宫中道观之中。

孩子出生之后,到如今已经有四个多月了,生的修眉阔目,面貌朗朗,竟有几分的肖似于陈淮安。

可惜了的,黄玉洛心说,那孩子生的竟有七分肖似于陈淮安。若非没有及早谋划,让陈淮安作了那孩子的爹,多好?

毕竟淮南一派,陈澈老了,陈淮阳能力不济,而陈淮安,才是其中最关键的那个人。

陈淮安默了片刻,忽而又道:“毛壳麝香价值千金,以冰片而代之,怕是不行吧,这可是爱莲姑娘的主意?她似乎于药理上,研习颇多。”

黄玉洛仍是一脸的哀戚,显然,侄女的去世让她极为伤心。

她虽仍是一国太后,但是哥哥死了,侄女没了,家里剩下的亲人也早叫黄爱莲伤透了,便她贵为太后,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这简直算得上,锦衣之后的夜行了。

她道:“爱莲与药理还有研究?此事哀家端地是不知情的,不过,哀家这些年一直研习药理,徜若这药方有何需要改进的地方,还请陈卿记得来信,咱们于信中一起研习,如何?”

陈淮安道:“自然。”

所以,毛壳麝香换成冰片,黄爱莲没有那个脑子,真正干这事儿的是黄玉洛。

两辈子,无论嗣育丸,还是害锦棠八月落胎的毛壳麝香,其实都是黄玉洛的手脚。

黄玉洛再是一笑,又道:“当年在秦州初见,陈卿虽说只是个少年,哀家就看你品貌不凡,今后必有一番大作为,如今看来,果真是。”

他算不上俊美,太过粗犷魁梧,通身上下凌厉的男子气,正义,热忱,满腔热血。

这世间,男子如牛毛过眼,但陈淮安屹立在那儿,仿如一座丰碑,有着他独特的魅力。

这种魅力,非是华服锦衣,也非高官厚爵而妆饰出来的,他就是他,质朴热忱,胸怀坦荡,世间万千男子,独他可以肩扛苍天,顶立于天地之间。

陈淮安还未接话,太后已经站了起来:“也罢,本宫也该回宫去了,陈卿自去救灾吧。”

雨夜疾奔至河北一回,浓密的黑夜,浓密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大雨,太后黄玉洛的钦兵与侍卫们将她迎入车驾,年愈五十的恒国公刘鹤亲自伴驾,陪伴着太后娘娘离去。

雨越来越疾,没有要停的迹象。

陈淮安矗立在暴雨之中,望着太后离去的身影,一直的看着。

骡驹持着火把走了来。

火把照在陈淮安的背上,背似幕布,只纺线般飞速坠落的雨滴就在那幕布上不停的往下坠着。

“骡驹,你见过从不把宫禁当回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地之间任其逍遥的太后吗?”

骡驹叫雨打懵了,却也断然摇头。

“我从来不是那种,认为是女子就该困于闺阁,足不出户以示清白,以护闺誉的男人。”陈淮安抹了把脸上的雨,忽而将粗劲有力的大手伸向骡驹,待骡驹递过佩刀来,他又道:“但我最讨厌的,就是德不配位,野心比不上胸怀,谋略比不上狂妄的王八蛋们,无论男女。”

骡驹听出来了,陈淮安这怕是要去给黄玉洛个痛快。

当初杀黄爱莲的事儿就是他干的,但那时候黄爱莲不过一个人而已,就那样都没能干得成功,此时黄玉洛有大军护着,陈淮安又怎么能杀得进去?

是以,骡驹断然道:“二爷,嘉雨还病着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既求得了药方,就回吧。”

陈淮安回过头来,将怀里的药并药方悉数交给骡驹,自下摆撕了半片黑布来下遮到脸上,给骡驹也蒙了一片,蒙上他的脸,挑了挑眉:“不过一刻钟的事情,二爷要你瞧瞧,什么是个惊弓之鸟,再叫你瞧瞧,什么叫作败走麦城,再接着,你二爷来一回痛打落水狗,咱们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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