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管事听得一头雾水, 没能明白为何会养蚕缫丝就成了威胁。
不过,在茂苑县,居然有人敢威胁他们姜氏!衙门的官员都得礼让三分, 京城来的大官,照样得吃瘪!
姜管事脸一横,朝地上狠狠淬了口,凶光毕露:“大哥,可要我去找孙大, 吉州陕州两帮,最近抢得厉害。陕州的武黑子,请我吃了两次酒,想要大哥出面调停, 多给他些活计。武黑子可是真正横的......”
“又管不住你上下那俩玩意儿!”姜行首恼怒不已,伸腿踢了姜管事一脚, 将他踢得抱腿嗷嗷叫。
混帐东西贪杯好色,叮嘱过他无数次, 京城的王爷小公爷在茂苑,这段时日安分些,不得生事。
要不是看在亲叔叔的份上,姜行首得将他捆了扔进海里做成咸鱼!
各帮派的蠢货,总不见消停!布行的那些行老们,比猴都精,虎视眈眈觊觎着他的位置。
为了各自的利益,眼下看似齐心协力。一旦出事,他们还不得将他,连同姜氏一道生吞了!
姜行首进到姜管事平时办事的屋子,砚台里的墨汁早就干涸,文书账目随意摆着。他恨铁不成钢瞄了眼塌肩缩在门边的姜管事,深吸了口气,压下怒意冷冷道:“你还在这里作甚?”
姜管事回过神,一个旋身跑了。边跑边回头看去,满脸的愤恨不甘。
大伯父死得早,可是阿爹将他抚养大。阿爹当年接管了姜氏快关张的纺织作坊,费尽心血将作坊救活做大,阿爹熬出了一身病,早早去世了。
按理说,姜氏的作坊,该交到他这个亲儿子手上。阿爹心胸仁厚,临终前将作坊交给了侄儿。
呸!
姜管事淬了口,“没良心的东西,本属于老子的家业,几时轮到你来作威作福了!”
“满福!”姜管事眼珠一转,喊了声。
小厮满福从阴凉处闪出来奔过去,姜管事抬手挡住太阳,抖着腿不耐烦道:“去传话,让布行的几个行老,来小王庄见大哥!”
满福应下准备离开,姜管事哎了声,“回来,狗东西,老子还没说完呢!”
姜管事偷偷朝姜行首屋子瞥了眼,低声道:“跟武黑子说一声,晚上在万花楼红儿那里吃酒。”
满福暗自嘿嘿笑,喜滋滋地应了。
红儿的丫鬟俏丽得很,他最喜欢前去万花楼当差。姜行首拘着姜管事前去万花楼,他得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姜行首写完信,用蜡仔细封好,交给贴身随从常有,叮嘱道:“你亲自跑一趟松江府。”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布行的五个行老陆陆续续到来,各自落座。
姜行首扫了一眼几人,径直问道:“春蚕茧可都收上来了?”
几人面面相觑,郭老三翘着二郎腿,捏着茶盖拂开茶沫,嫌弃了句茶汤颜色。他将茶盏放到了一旁,笑着问道:“先前殷七爷从你这缫丝作坊离开,过问春蚕茧的事情了?”
姜行首见其他人神色各异,克制住心里的怒意,沉声道:“他们盯上了春蚕茧,盯上了缫丝!”
郭老三放下了二郎腿,神色一凛,其余几人也跟着变了脸色。
缫丝作坊位于城西的小王庄,离县城约莫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离开缫丝作坊一段路,文素素掀开车帘,探出身去。骑在前面马上的殷知晦似乎有所察觉,转头朝她看来。
文素素朝路旁的阴凉处打了个手势,殷知晦调转马头回来,俯身道:“前面有间茶棚,我们到那里去说话。”
前来缫丝作坊的时候,文素素就发现了茶棚。茶棚只是间草棚子,两个炉灶,三张旧桌椅供人歇息吃茶。
既然殷知晦不嫌弃,文素素更是无所谓。一炷香功夫后,马车停下来。
护卫赶在前面,团团围住了茶棚,卖茶的夫妻被带到了茶棚外,手上抓着一把大钱不敢靠近。
问川手脚麻利,亲自洗刷茶碗,山询停下马车,一个箭步上前帮着擦拭桌椅。
文素素手搭着车门,打量着眼前的阵仗。殷知晦负手等在那里,眉毛微挑,解释道:“路上人来人往,此般方便清净些。”
正是农忙时节,路旁的地里,有人在除杂草,有人推着独轮车,趁着收割前来城里修整农具。不时有装满春蚕茧的骡车驴车经过,散发出一股蚕茧独有的气味。
文素素点头,跳下了马车,许梨花抱着装蚕蛹的匣子,跟在了身后。她顿了下,转过身,手指点上许梨花的肩膀,“将匣子放回去。”
许梨花愣住,倒是听话地转身,将匣子放回了马车上。
殷知晦明显不喜蚕蛹,许梨花一路跟着她,毫无所觉。
所幸她还算听话,文素素现在没功夫,等空了再仔细教她。
殷知晦在长条凳上坐下,文素素在他对面坐了。问川只倒了两碗白水上前,想必是茶叶实在是拿不出手。
文素素无所谓,端起茶碗吃了口,殷知晦看都未看,低声道:“文娘子先前要去缫丝作坊,可是认为可从蚕茧缫丝入手?”
同聪明人共事就是省心!
文素素刚才只问了他可吃过蚕蛹,提到缫丝时气味更难闻,他便聪明地抓住了关键,提出要看缫丝作坊。
文素素没再绕弯子,蹙眉道:“看出了一些。不过,说这些之前,我想要确定一些事。”
殷知晦很是敏锐,微微俯身过来,道:“文娘子可是要问郑知府与黄通判之死?”
文素素道:“正是。郑知府与黄通判相继死亡,他们未曾定罪,亲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七少爷以为,朝廷那边多久能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