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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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炎看向江豫燃,虽知说什么都不可能开解得了他,但仍是道:“豫燃,惟巽必有她的苦衷。”

江豫燃捏了捏拳头,道:“她纵有苦衷,也该当面说给我听。卓帅,我要去找惟巽问个清楚。”

……

江豫燃这一走,没能亲见兵部来人宣诏。

成王所奏卓少炎大逆不臣数罪,事下案验。沈毓章因掌兵部事,亲自查问,会同刑部、御史台共验成王所举之事证。

刑部早已按律将郑劾、吴奂颉收押,之后亦奏请收卓少炎下狱问审。昭庆闻此奏,以卓少炎拥立新帝功高,劝诸臣莫要轻举妄动,以免激起京中云麟军哗变,致事情难以收拾,提议不如先将卓少炎禁足于军中,待验过物证、审过人证后,如卓少炎仍旧不能脱去疑罪,再收卓少炎问审不迟。

审案诸臣无异议,沈毓章遂命兵部派人前往宣诏。

……

沈毓章与卓少炎私交如何,众人皆知,故而这案子并未放在兵部审理;大理寺承刑部之旨,此次大理寺卿吴奂颉涉案,这案子更不能放在刑部审理;几番权宜之后,朱子岐领事的御史台最终成了这桩大案审验之处。

堂上,日影斑驳。

细密的轻尘围着跪在地砖上的女子打转,迟迟不肯落下。

女子的声音一如她的身形,又弱又柔:

“下官大理司直李惟巽,问各位大人安。”

朱子岐看一眼坐在右侧的沈毓章,见对方举袖微让,遂坐正了,开口问道:“向成王告发卓少炎、郑劾、吴奂颉等人大逆不臣的人,是你?”

李惟巽点了点头。

朱子岐又问:“当初得知卓少炎弑兄、冒卓少疆之名、欲于北境起兵谋反、向大理寺卿吴奂颉告密的人,也是你?”

李惟巽再度点了点头。

朱子岐看着她低垂的头颈,怎么也没有想到成王所举的告密之人,会是这样一个看似温柔、纤弱、毫无心机的微不足道的女官。

无人说话时,她就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一副任是面对什么样的罪责与酷刑都不会抗争的样子。

朱子岐见过不少告密图利之人,却从未见过她这样的。

他推了一下案头的文书,让陪堂小吏拿去给她看,道:“这是你向成王所举的三人罪证,你可有要纠正或否认的?”

李惟巽简单地翻阅了一下小吏扔在她眼前地上的文书,对上说:“回大人的话,下官没有什么要纠正或否认的。”

朱子岐问:“卓少炎的这些秘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李惟巽回答道:“我与卓少炎麾下大将江豫燃青梅竹马,江豫燃多年来一直视我为他的心上人。因他的关系,我与卓少炎亦有颇深的交情。卓少炎以女子之身从军北境,心中自有不能为旁人所道之苦闷,所以会将她的心里话与我千里传说。卓少炎信我,诸多秘事也不瞒我。”

“照此说来,卓少炎所谋诸事,江豫燃一直知情,却从不上报朝廷?”

“江豫燃并不知晓,卓少炎只同我说过。”

“可你说江豫燃视你为心上之人,你知道的事情,会不曾告诉他?”

“大人,我从未视他为心上之人。这些年来,全是江豫燃一厢情愿罢了。”

李惟巽说这话时,声音虽弱,然目光凝冷,骗不了人。

朱子岐再度看向沈毓章,低声道:“沈将军有什么要问的?”

沈毓章盯着李惟巽半晌,只问了一句:“李惟巽。你可有什么隐衷?若有,可据实告来,朝廷必能为你做主。”

李惟巽忽而轻轻笑了一下。她抬起头来,对上沈毓章的目光。她的眼神平和而冷静,她说:“沈将军。当初告发卓少炎谋反之事、致卓少炎受诏归京下狱的人,正是我。我没有什么隐衷,也不需朝廷为我做主。”

她这句话有所指,朱子岐听不出,但沈毓章却听懂了。

正是她。

令成王得知卓少炎背叛他的人,致卓氏一门惨殁的人,正是她。

沈毓章点头,冲差役道:“将她押下去。”

……

快入夜时,兵部又派了人来。

这回来的人是沈毓章带到兵部的亲从之一,行事非常低调。他在见到卓少炎后,递给她一封信札。

卓少炎打开,里面薄薄一张纸,纸上是沈毓章亲笔手写的三个字。

一个她分外熟悉的人名。

卓少炎面无表情地将来人谢过,转手就将这张纸就着灯烛烧了。

乌色纸烟之中,她的面庞渐渐变得青寒。

回忆如烟,缭绕于周。

……

大理寺狱中,面对顾易,她抬起血迹斑斑的手,拨了拨鬓角散乱的发,一字一句地问说:“向成王举证我谋反之罪的,是我身边的谁?”

……

金峡关的武库中,她盯着顾易道:“此番沈将军之事毕,我已将我身边亲兵换过一轮,当年经顾大人之手插入我周遭的人,如今是一个不剩了。”

……

卓少炎冷冷地笑出了声。

何曾料到,英肃然及兵部的眼线,从未安插在她身边至亲至近的人当中。

而是她至亲至近之人的至亲至近。

豫燃……

卓少炎的心口沉了沉。

江豫燃与李惟巽两地相隔,每年只有年节时分能够短短相聚。他二人上一回见面,便是去岁末李惟巽北上军前探望他的那一次。

而那一次,正在她与麾下最信任的诸亲将商定过起兵大计之后。

……

在被晋军攻夺的豫州城外大帐中,她曾问过江豫燃:“付一心予一人,是什么感觉?”

当时,江豫燃不假思索地回答:“可为她死。”

……

可为她死。

倘若江豫燃得知这个他可为之赴死的女人做了什么,他的心又将付予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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