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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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给他们这几个心腹属下的待遇不错,每个人都有独属的院落,装饰华贵丝毫不比贵族子弟差,本该还有奴仆成堆的伺候,不过他们这些身子残缺的人一向不喜过多有人服侍,因此除了衣服不是自己补,饭食不是自己做,生活琐事之类的都是亲力亲为。

当奴才还是要有个当奴才的样子,他们入东厂前也不是什么贵家少爷,皇亲国戚,哪敢奢求多少精贵伺候,况且多沉迷在温柔软乡中,宝刀也要成废铁,他们这种做惯刀口舔血的人更不敢丝毫懈怠。

回到自己那座样样布置奢华的大院子,明明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可今日瞧着就是觉得这里也不好,那里也不顺。

桌上没有备好热腾腾的饭菜,手边没有随手就能拿到的茶水点心,想喝口热茶还要跑到外面让守门的奴仆给他重新烧水,随手泡好的茶却干涩难入,不似柳卿卿泡的带有淡淡柳香与桂花的甜味。

来来回回弄了一番才勉强吃饱喝足,外面天色大黑,依望疲倦的回了卧房,他忙绿了一个晚间,肩膀的位置又在开始隐隐生疼。

换了旁时,柳卿卿便会体贴的给他上药,还会同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让他注意力分散,不会太过在意伤口的疼痛,虽然他一点也不在乎那点小疼小痛。

到了现在,依望只能自己动手换药。

明明以前这些事都是他亲自亲为的,从未觉得疲累过,可这一日的各种琐事就把他累的够呛,也不知是前面月余的时光被那人照顾的太好,还是身上的余伤导致。

伤在右肩,上药不是很顺手,待他手势别扭的换好了药,背后都浸了薄薄的一层汗。

想着今日的费力折腾,累的像是与人打了一架,依望坐在桌前拆了头发打算睡觉,一边拆着发,一边颇是无奈的埋汰自己:“你是被她养成了个残废不成,你是奴才又不是少爷,这点小事怎么就把……”

嘀嘀咕咕到一半,他手上摸到了个冰凉凉的硬物,拿下来一看,竟是那根他早给出的双鱼翠扣玉簪。

依望拿着这根玉簪足足愣了半响,后知后觉的才想到难怪老祖宗他们没收到自己的消息,敢情这根簪子根本没有送到聚宝斋去。

聚宝斋是他们东厂下其中一个门户,平时若要传递消息都是通过这些门户,原本打算是让柳卿卿典当了这根玉簪便算是他的补偿,顺便也可借此通知东厂他安全无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来。

没想到她当时不做反对的收了,之后却把这簪子藏着,听他要走时又给他悄无声息的送了回来。

这是指望着就算他当时回答说不回去了,但等他发现这根玉簪后,还是心有愧疚再去见她么?

烛光昏暗的屋中,依望捏着那根玉簪定定的看,一时心思复杂。

他是太监之身,根正苗红,确凿无虑的那种。

他原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爹疼娘爱,一家人靠着几亩田地收租和和美美的过着日子,虽算不上富贵家庭,但吃饱不愁。

十四岁那年,朝中司马太尉夫人的侄儿方胜贪图他家田地的地势不错,竟强取豪夺了他家的地产给劈成了养马场,他们一户平民老百姓,哪有能耐和官吏相斗,父亲为此一头撞死在衙门廊柱,没多久母亲也跟随而去。

走投无路下,他一咬牙自愿入了东厂,甘心当了老祖宗手里的一把刀,方是借着老祖宗的威名把那狗仗人势的狗东西拉下马,亲手斩与剑下报了家仇,此后却永远要留在这东厂供老祖宗任意驱使。

若当年没有这个意外,他现在许是个读书子弟,也许为官为商,无论怎样也比之现在要好去许多,休说其他,最起码他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在街上,不用战战兢兢的藏着自己阉狗的身份。

长安街上策马嗅花,倚栏纵酒,意气风发,哪个好儿郎不是想着这样的活法,而他从十四岁那年就彻底断了这个心思。

一剑报了家仇,他不悔,但惋惜与怨憎怎么也是有的。

纵使老祖宗的权位再高,威势再强,在这大晋楚朝可呼风唤雨,万人之上又如何?他们这些当奴为下的还不就是旁人嘴中老祖宗手下的一只可恨走狗,每日乱吼乱吠,胡乱咬人,且因着太监的身份,比之走狗还要低贱不如。

幸亏他入厂的迟,外貌不至于太过阴柔,嗓子再故意压了压,便不显得过于尖细,柳卿卿就没识得出他的太监身份。

日久生情,柳卿卿对他有意他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万万难以说出口自己的真实身份。

太监之身就已经很令他有口难开了,老祖宗手下染血无数的残忍杀客,人人惧怕不已,避之不及的东厂铛头的身份,更教他心底苦涩,忧虑生惧,多提一个字都要几转深虑,唯恐让她察觉出丝毫的不对劲。

柳卿卿的情谊,他注定只能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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