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青云路 第183节(2 / 2)
远离人群后,齐麟与宋恂嘀咕:“我刚才数了数,他们那个文艺队,光是唱歌的就有十五人,再加上跳舞和演奏的,估计得有二十人了。要是所有生产队的文艺队都常年脱产排练节目,那真正下地劳动社员的负担可真是不轻。”
两人进村以后一路向东走,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那两间新盖的仓库。
主要是这两个仓库太醒目了。
仓库被建在一丈高的土台子上,前面还有个一丈高的牌坊,屋檐的四个角高高翘起约有三四尺高,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哪个戏园子。
宋恂在这两座仓库附近,仔细欣赏了半天,对迎出来的大队会计笑道:“你们这个粮库修得可是够气派的!”
大队会计苦笑:“这两个仓库放在这真是成了大笑话了,不伦不类的。当初我就不太同意弄这些花花架子,白费钱。不过,大家都说丰收了,公社里有钱总得花!办事不能再鸡眉小眼的了,就得大办!”
“这两个仓库没少花钱吧?”
“呵呵,用的都是最大最好的木料,请了全县最好的建筑队来做的,就是那个团结公社的建筑营造厂!人家的工程都做到市里去了!”
宋恂:“……”
“两个仓库十四间屋,光是工资就给人家建筑队开了一千四,再加上建筑材料费,给建筑队补助的几百斤大米食用油,以及烧柴一万六千斤,仓库还没建起来就花了将近一万三千块了!”大队会计心里就有一本账,将所有账目记得清清楚楚。
“既然已经有十四间屋了,怎么还在下面盖了一个小仓库?”宋恂看着在小仓库里进进出出的社员问。
“要不咋说这个仓库建的是脱裤子放屁呢!”即便已经时过境迁,大队会计的怨气还是挺大的,“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有些人非得显摆显摆,把房子盖到了土台子上面,让所有人都看得见。可是,房子被架得那么老高,谁能上得去呀!大家往这边运粮食,还得爬上爬下极其不方便。队里只好应群众要求又在下面修了一个简易仓库……”
“上面修好的两个仓库怎么办?就闲置了?”
“队里出钱的仓库闲置着,好像打算改成大队部了。公社出钱盖的那个倒是可以正常使用,就是大家来交粮的时候要费些力气。”
社员们对这两个像戏园子似的仓库,意见都很大。
宋恂在属于公社的那个豪华粮库里找到了县公安局的两名同志。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章公安将他带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低声说:“咱们这样大张旗鼓地过来调查,已经打草惊蛇了,肯定是找不到投机倒把证据的,干这种事的人都是很谨慎的,最近不会有什么动作了。不过我们还发现了一点蹊跷,那个仓库外面好像还有一个地下室。等到进一步证实以后,我再来汇报。”
宋恂暗自在心里叹气,他其实很不愿意见到这种倒卖集体物资的结果。
这种情况既是盗窃,又是投机倒把,即便将那些人千刀万剐,也很难追回被倒卖的粮食。最终吃亏的还是那些常年在地里辛勤劳作,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了解了东洲大队的情况以后,宋恂没在生产队过夜,回到公社招待所,他将这几天发现的线索重新整理了一遍,并让丁薇先草拟了一份调查报告。
不过,没等调查报告出炉,第二天傍晚时,宋恂便接到了县里打到长征公社的电话。
询问调查组的调查结果。
宋恂在电话里说了没几句,就被姚主任打断,让他赶紧回县里来,给革委会冯主任做详细汇报。
宋恂只好跟调查组的同志们打个招呼,自己先坐车返回了县城。
“小宋,长征公社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冯主任等他入座,便迫不及待地问,“你们下去调查也有一个礼拜了,现在得出了什么结论?”
宋恂坐到几位领导对面,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首先汇报道:“目前可以确定,公社孙会计存在严重的经济问题,只是今年一年,他就通过做空账,涂改单据虚报冒领的手段,贪占了六笔共七百元的公款,其中最大的一笔高达三百元。”
也就是说邱大为之前的那份调查报告虽然不全面,但是有部分内容是可取的,公社会计并不是被冤枉的,他去地区告状也是典型的投机行为。
听到了最想听的内容后,冯主任亲自给宋恂倒了杯水,“喝点水,慢慢说。”
郭副主任问:“除了公社会计,另外三个大队会计的情况怎么样?”
“三个大队会计身上有些小问题,比如账目混乱,与出纳分工不明确,偶尔代行出纳职责等,但是县财政局的两位同志仔细调查过了,不存在较大数额的贪占情况,刘庄生产队的张会计有过两次短款的过失,后来也都自己补缴赔偿给队里了。大队账本里都有详细的记录。”
“看来还是冤枉了好同志呀!”冯主任蹙着眉头问,“公社会计的问题先暂时放一放,长征公社的增产不增收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宋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有一个在很多公社都存在的情况,咱们之前一直都没有引起重视。”
“长征公社的非生产人员的人数非常多!光是公社大院里就有各部门干部五十七人,这已经严重超编了!”
一般公社干部的编制在二十人左右,但几乎每个公社都会超编几个,像是团结公社,就有将近三十个公社干部。
不过,长征公社的超编情况太严重了。
“另外,生产队里也是每个队都有人员超编,十六个生产队总共有六十五个超编干部。”
“除了这些超编脱产干部,其他非生产人员也很多,像是广播员、信贷员之类的非生产人员,全公社一共有十八项三十种非生产用工。经过财政局同志的计算,这些用工每年有将近十五万个工日,占用工总数的15.5%,平均每个农村人口要负担二十个工日。”
“非生产用工居然有这么多?”
宋恂点头叹道:“而且整个公社搞摊派的现象十分严重,比如文艺演出,运动会,足球赛,慰问军属烈属,欢送新兵,盖房子,建工厂之类的活动,凡是被摊派到的社员,均会由集体出钱出工分进行补贴。有几个生产队甚至还有专门的文艺队,常年抽调二十多人,脱产排练节目,这给真正下地劳动的生产人员增添了很多负担。每个生产队每年要给这些人负担三千九百个工日。”
察觉几位领导似乎对这些数据的概念还比较模糊,宋恂用更直观的数据进行解释。
“我们粗略计算了一下,如果将所有非生产用工和非必要的摊派工作直接砍半,全社农村人口平均每人每年可以增加十一块左右的收入!”
“这么多!”冯主任不由上身前倾,追问道,“这个数据准确嘛?”
这就相当于,找到了资金缺口的其中一半去向。
“粗略估计。”宋恂保守地答。
冯主任点上一支烟,琢磨片刻问:“还有别的发现嘛?除了公社会计贪占集体资产,公社其他干部有没有经济问题?詹正涛同志怎么样?”
“揩油、贪占、盗窃的情况也是有的。到了长征公社以后,我们接连收到两封匿名举报信,一个是举报文松大队支书父子长期占用公款的。举报信的原话说他们,‘老子占,儿子贪,爷俩划拉四五千’。经过调查组的初步调查,基本可以确定支书父子存在的问题。”
“另一个是举报东洲大队的公社粮库存在投机倒把,倒卖公粮的情况。我们去的时候打草惊蛇了,没有找到他们倒卖的证据。但是公安局的同志在粮库旁边发现了一个很隐蔽的小地窖,里面藏了很多麦子。前天我们已经向县局要求增援了,正在全力调查公社粮库倒卖公粮的具体情况。”
“詹正涛同志的情况怎么样?”冯主任吐出一口烟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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