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霸利义之争(下)(2 / 2)
顿了一顿,杨炎接着又道:“放眼二十朝更替变化,又有那个时候能够达到朱元晦所说的标准呢。事实上连朱元晦本人也列举不出一个这样的实际例子来。只好硬扯到传说中虚无缥缈的上三代去。”
赵忱沉吟了片刻,尽管从传统的思想和说法都把上三代说成是天下大同的美好时代,而且把“德比尧舜”做为对皇帝的最高评价。但真正的有识之士都清楚,所谓的上三代其实更像是一个传说,既没有有据可查的史料记录,也没有可以证明实物证据。在春秋战国时期,各家学派为了证明自己的学说是正确的,往往根据自己的需要,编造出许多上三代的故事来,在这方面尤其以儒家做得最多,几乎达到言必称上三代的地步。
因此在司马迁写[史记]之前,流传的上三代只是几则更像是神话的故事。才只是由司马迁本人根据传说和神话,加以分析整理和取舍,才有了关于上三代较为系统的历史说法。但[史记]写成的年代,距离所谓上三代的年代,几乎以经过去两千多年了,很难说在[史记]中记载的上三代,还有多少真实可信的地方。
而在秦汉以来,所有王朝也没有再把上三代做为自己的治世标准。在宋神宗变法开始的时候,曾自比为唐太宗,而王安石却道:“陛下当上法尧舜,何必念极唐太宗。”神宗也不禁道:“卿可谓责难于君矣。”
杨炎接着道:“而陈同甫之说,却是切中实际,针对时事。我大宋如果想要北伐中原,恢复失地,陛下如果想要成就一番伟业,就必须按照陈同甫所说,行霸者之道,求实利于天下。”
赵忱点点头,这一点他和杨炎的看法是一致的。如果是天下统一,社稷太平,讲讲道德论论天理,或许还没有什么问题。但现在大宋面临的形势是只剩下这半壁江山,虽然不算是危在旦夕,但也绝对是逆水行舟,不进自退。
如果按朱熹的说法,只要人主能够坚守圣德,克己复礼,则财用自足,中国自强,天下归仁。到那个时候就能凭圣德打败金国,不仅赵忱不信,恐怕就连朱熹自己也不会相信。唯有按陈亮杨炎所说,只有倡农桑之厚、矿山之产、商贾之利以资国用,治兵甲,选将材,修城池,进奇技之材以谋敌国,行霸者之道,以求功利,才是收复失地,中兴大宋的唯一办法。
赵忱又问道:“但如果以陈同甫的学法,如果凡事不论道德,只问后果,不计手段,岂不是成了胜者王候败者贼了吗?诚如陈博良所言,便是‘上无兢畏之君’了。”
杨炎摇摇头道:“陈博良所说的,是一种最极端的情况。一般时候是不会出现。正如6九渊认为的那样,人皆有天赋道德之心,只在于能不能坚守,而不在于采用什么行为。何况陈同甫所说,也并不是完全抛弃道德之心,为所欲所。而是不能放开功利,而去一味追求道德。”
赵忱又问道:“那么按姐夫的说法,如果功利与道德生冲突,只能选其一而行的时候,又当如何来选呢?”
杨炎道:“那就看孰大孰小了,舍小德而求大利,或是舍小利而求大德。比如唐太宗,是弑兄逼父而上位,从道徳层面上来,绝对不算是一个好人,然而唐太宗在登上皇位之后,却能够开明致治,体恤民生、纳谏如流,设六学以教化,兴科举以选材,薄赋敛以养民,修唐律以明典。遂使政通人和,国家太平,天下大稔,百姓安居乐业,蕃夷朝圣来供。才有贞观大治。故此唐太宗虽然失德,失的却是李氏一家之小德,而求利却是大利于天下百姓,故此仍可称为一代贤明之君。试问如果这样定四海、安万民、扬国威于环宇之中者都不算是“有德君子”,那么天下也就没有什么真的“有德君子”了。”
赵忱又点点头,也许唐太宗在道德上,还有指责的地方,但他所建立的功业确实以经成为后世帝王效仿的一个标尺,事实上在唐太宗之后,也还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够达到他那个高度。对于赵忱来说,能够做到唐太宗那个地步,以经就能够满意了,至于尧舜禹汤,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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