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1 / 2)
遗音雅社的琵琶,有两把,分别由著名琵琶演奏者楚书铭、郑婉清夫妇持有。
这两把琵琶是楚书铭的家传乐器,自琵琶诞生之时,便以《木兰辞》为题,于琵琶面板雕刻木兰花,雌雄分明。
楚书铭师承南音琵琶,用的琵琶雕刻着雄蕊木兰,品短、音高、弦软,声声婉转,尽显古音。
夫人郑婉清师承北派琵琶,用的琵琶雕刻着雌蕊木兰,品长、音低、弦硬,拨弦有力,铁骑枪鸣。
他没有关于琵琶的详细资料,但他可以毫无障碍的讲述楚郑夫妇重弹《木兰辞》的盛景。
一场《千年乐府》演奏,木兰琵琶于楚书铭、郑婉清之手重现木兰替父从军的旷世传奇,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伉俪共续佳音。
然而,1942年因清泠湖沦陷,木兰琵琶寄存于租界美国人手中。
夫妇二人听闻美国人连夜离开中国的消息后,立刻追了过去,寻回琵琶。
但是,1943年,他们乘船离美返中,却不见踪影,木兰琵琶也至此消失,牵动了中国音乐界无数人的心。
从木兰琵琶惊艳乐界,到木兰琵琶和演奏者消失,说起来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情。
钟应凝视着弗利斯,认真说道:我们猜测您刚刚拍下的唐代琵琶,正是郑婉清女士演奏过的雌蕊琵琶。郑女士曾于旧友婚宴偶遇清泠湖驻军日军将领,她名声出众,得伪军吹捧赞赏,引得日本军官频频前来敬酒。
可她脾气刚毅,推拒不过,便摔杯赠诗宁要长安一片瓦,不领东瀛金酒樽,愤而离场,也与旧友割袍断义。
他说的是人,可也在说那把琵琶。
我从小敬仰郑女士的气节和精神,一心希望寻回她弹奏过《木兰辞》的乐器,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冒昧的打扰弗利斯先生。
战争时期的人和事,寄托在了一把琵琶上,很难不叫人动容。
莎拉几乎听得落泪,任何一个懂得音乐的人,都会为了传奇乐器的下落不明而悲伤。
可惜,弗利斯显得尤为平静。
哦
他听完,拖长声音挑眉看向钟应,也就是说,其实你们根本不确定,我刚刚拍下的琵琶,是不是你们找的木兰琵琶。
商人总是理性的抓住重点,打碎了室内的安宁。
钟应确实没有关于木兰琵琶的资料。
唯独报纸上模糊的黑白照片,能见到木兰琵琶梨形四轸四相十品的形制。
但是有沈聆的亲笔点评
楚兄雄蕊琵琶行云流水绕指缠绵,周姐雌蕊琵琶震古烁今巾帼楷模,二人共奏《木兰辞》,不去辨明雕刻上花蕊雌雄,确如诗所云: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沈聆对两把唐代琵琶印象深刻,又明确写道:唐代雕刻精湛严谨,雌蕊雄蕊巧夺天工,栩栩如生。我一个外行,只道琵琶别无二致,楚兄道破关键,我便能一眼看出雌雄分明。
钟应由此可知,两把木兰琵琶雕花相似,只以花蕊分辨雌雄。
这样的特征在琵琶雕花上极为罕见,他端详过无数雕刻木兰的琵琶,都是有花无蕊,或花蕊作为单纯点缀,零星几根,并不符合真实木兰花花蕊形状。
真正的木兰琵琶,必然花蕊清晰,雌雄易辨。
是的,我们还没法确定。
钟应笃定的回答道:不过,如果能让我仔细查看它,我肯定能够知道它是不是我们找的木兰琵琶。
没问题!
弗利斯十分爽快,笑容满面的举杯看向美丽的副团长,其实我拍下这把琵琶的原因很简单
莎拉,你愿意跟我约会吗?
什么?莎拉沉浸在弗利斯意外的洒脱里,怀疑自己听错。
这位商人却格外认真,如果你愿意和我约会,那我也愿意立刻拿出琵琶,请两位古琴演奏者仔细端详。
他端起酒杯,凌空敬向樊成云,送给他们都行。
弗利斯!莎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我们在谈正事!
这位风评并不怎么样的富商,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我是在谈正事。上周拍卖行发出拍品信息,我就知道你努力的在打听这把琵琶的消息。
莎拉,我觉得你为了一把毫不相关的琵琶,认真努力的模样非常美,所以我愿意帮你们这个忙。
他说着帮忙,语气却轻佻浪荡,胁迫般再次问道:那么,你愿意跟我约会吗?
弗利斯你简直一点都没变!
说好绝不能和弗利斯争吵的莎拉,怒不可遏的站起来,大骂道,你真是个混蛋!
弗利斯丝毫不在乎莎拉的震怒,十分快乐的举杯点头,对,我就是这么卑鄙无耻,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一把琵琶低头。
莎拉严厉的斥责他,这把琵琶对樊先生来说非常重要,他们耗费了多年心血,一直在全世界寻找它的踪迹。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感动吗?
没有。弗利斯冷漠无情,他们怎么去找祖先的遗物,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感动?
莎拉骂道:你冷血、无耻、不可理喻!
弗利斯笑道:很高兴你和我达成共识。
登门前认真叮嘱他们千万不要被弗利斯激怒的莎拉,正在因为弗利斯的挑衅而吵架。
钟应坐在一旁,完全领悟了弗利斯的恶劣性格,感觉到奥地利人奔放又热烈的追求手段。
当然,如果他追求的筹码不是木兰琵琶那就更好了。
先生,女士。
钟应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毫无意义的争论,我们在讨论一把琵琶。
弗利斯放下酒杯,勾起了洒脱的笑容。
是的,一把琵琶。虽然我对你所说的故事完全不感兴趣,依然很敬佩琵琶演奏者的精神,也敬佩你们长年累月的执着。
但是,如果我告诉你,这把琵琶和你们所谓的遗音雅社毫无关系,只是清朝皇宫里一个逃走的小女仆,送给情郎的定情信物
你们还会想要带走它吗?
是这样么?莎拉充满期待,这要是真的,她就不用继续和弗利斯纠缠了。
谁知道呢,这是我刚刚编的。弗利斯笑容更加灿烂。
莎拉气得指尖颤抖,控制不住音量的再次骂道:弗利斯,你怎么能这么混蛋!
混蛋弗利斯引以为傲,抬手倒出一杯红酒,得意回应:是的,莎拉,我希望你能喜欢。
眼见两个人又要爆发争吵,钟应赶紧出声说道:我们并不需要带走它,先生。
他努力的强调,我只需要看看它,即使您不允许我触碰它,我也能分辨出它到底是不是我们寻找的木兰琵琶。
钟应说得肯定。
哪怕经历了十弦雅韵仿制品的事情,只有亲手弹奏乐器才能辨别真伪,他也退而求其次的保证,不给买主添麻烦。
可是,如此克制、礼貌的小要求,弗利斯仍旧没有立刻同意。
他微眯着眼睛,盯着钟应,似乎在思考这个条件是不是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陷阱。
半晌,弗利斯将酒杯放回桌面,发出清脆的宣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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