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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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觉得雌蕊琵琶不再是琵琶。

而是一位鬓间佩着如雪木兰,穿着朴素清丽旗袍的女人。

她坚定的留在奥地利的土地上,守护着旁边震颤着希望之声的雄蕊琵琶,仿佛等待着一位不知去向的故人。

可惜,她等待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母亲等待的人,也从未回来。

楚慕的眼泪克制不住,鼻翼喉管尽是酸楚。

原来,确实是他错了。

他从未拥有木兰琵琶。

更不可能拥有木兰琵琶。

它们来自中国,从诞生之初起,就注定不会属于哪一个人。

它们生生世世,都属于指尖拨响丝弦、唤醒孤寂灵魂的每一个人。

他忽然明白了钟应为什么执着于这两把琵琶。

因为它们不是普通的乐器,而是承载着故人灵魂的器皿,永远在讲述跨越了时空、超越了生死的回忆。

只要弹奏它们,逝去的灵魂就会永生。

《凝视星空,同舟共济》让奥地利的纪念者,见识了两把木兰琵琶。

他们也许说不出什么雌雄,说不出什么竖横,但他们能够清楚说出两把琵琶的不同。

铿锵的琵琶,是他们凝视星空守卫和平的坚定信念。

缱绻的琵琶,是他们希望携手并肩挽救生命的人性。

纪念是为了告慰亡灵,更是为了负重前行。

钟应弹奏了前所未有的纪念、前所未有的哀悼、前所未有的希望与激励。

当乐曲结束,音乐厅掩盖不住的啜泣与低鸣,连掌声都显得热切又郑重,持续不断的回响在音乐厅之中。

所有人都在惊叹这一对来自一千多年前盛世唐朝的紫檀乐器。

想要了解钟应的听众数不胜数。

然而,钟应却带着木兰琵琶走向后台,他安顿好宝贵的乐器,急切的走了出去。

楚老板!

他惊喜的见到楚慕依然站在音乐厅旁,叼着烟,没有点燃。

他笑着说:刚才我看你们的座位空出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楚慕的眼眶泛红,皱着眉低声说:我姐头痛犯了,所以护工照顾她吃了药,请乐团安排了一间休息室。

楚怀的病情还不稳定。

如此深邃动人的音乐,她听到一半,泪如雨下,又犯了头痛。

他们站在音乐厅长廊,里面正由艺术乐团和维也纳之春分别进行返场演奏。

楚慕声音极轻的说姐姐的病情,显然他已经完全接手了戈德罗的日常工作,还请了专业的护工照顾楚怀。

钟应认真听完,问道:后天我和师父就会启程回国,我们会带走两把木兰琵琶,所以

他勾起笑容,我们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楚慕夹着未点燃的烟,仔细打量钟应。

他可能永远不懂,钟应为什么可以对他这样的混蛋,始终如一的热情,好像中国人同胞就能值得钟应付出努力。

楚慕已经找到了绝佳的帮手,但他视线扫了一眼音乐厅,犹豫片刻,说道:

那么,你能不能再等等?

钟应安静的等他说。

等我姐醒了,我想和她最后一次弹奏木兰琵琶。送给

他想说外公,又觉得这样的称呼陌生刻意。

于是,他顿了顿,笑道:送给楚书铭、外婆还有我妈妈。

寂静的音乐厅,结束了最后一场演奏,关上了华丽喧嚣的大门。

厉劲秋头痛欲裂,没了钟应的音乐镇痛,只想回去睡觉。

他却发现钟应留在音乐厅,和讨厌的楚慕站在一起,说要等楚怀睡醒,在舞台上弹奏乐曲。

顿时,这位久负盛名的大作曲家,头不痛了也不想回酒店了。

我也要等。厉劲秋神情严肃,我倒要听听,楚慕能弹出个什么来。

看钟应还怎么说他们很像的话!

作曲家陪着钟应留下来,等待一场深夜无人的二重奏。

他们讨论音乐、讨论调性,唯独楚慕坐在一旁叼着没点燃的烟,玩着手机,拒绝参与。

大约凌晨,头痛的楚怀才缓缓醒来,在护工的陪伴下回到音乐厅。

她已经知道木兰琵琶将回到中国,去往外公外婆妈妈的故乡。

可以吗?

楚怀站在华丽宽阔的音乐厅舞台上,我们可以在这里演奏吗?

当然。钟应笑着回答,却将雌蕊琵琶递给了楚慕。

楚慕将这把姐姐的琵琶,挂在楚氏乐器行墙上近十年。

他定期调弦、除灰保养,始终有着一个困惑。

此时,他接过了雌蕊琵琶,走到了楚怀面前。

特地为音乐会梳妆打扮的楚怀,挽起的头发依然干枯毛躁,笑容遮掩不住沧桑病态。

可她眼睛锃亮,透着少女般的兴奋,连苍白的脸颊都恢复了血色。

姐。楚慕递出琵琶,认真的问出了多年的困惑。

这也是钟应问过他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说,如果妈妈将雌蕊琵琶交给我,又把雄蕊琵琶交给你,她会是什么意思?

楚怀小心翼翼的拿回自己的琵琶,怀念的坐在舞台凳子上。

她温柔看着楚慕,即使她的弟弟成熟苍老,再也没有十岁的模样,她说话的语气,仍旧像对待一个年仅十岁的傻孩子。

当然是希望你能经常回家。

她抱着雌蕊琵琶,左手按下了丝弦,垂眸去找记忆里的音。

妈妈说,男孩子留不住的,等你长大了、结婚了,肯定会离家远远的。

雌蕊琵琶发出了轻柔单调声音,她停留在二十三岁的认知,却再也弹不出二十三岁时流畅的琵琶。

可你离家再远,只要带着我的琵琶,一定会记得带它回家。周末、圣诞、春节,你总会回来,像现在一样将琵琶还给我

楚怀漆黑憔悴的眼睛,闪着笃定的光芒,笑着抬手拂出熟悉的旋律。

我也会把雄蕊琵琶还给你,我们聚在一起,面对满桌的烤鹅、炸鲤鱼,一起弹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

她笑出声来,似乎觉得自己描绘的场景有趣。

楚怀拨弄丝弦,并不介意自己的手指僵硬,弦声凝滞,只是期待着看向弟弟。

只有我们团聚,才能重弹《木兰辞》,只要你记得自己的琵琶,你就会回家。

楚慕直愣愣的看她,仿佛看到了临终前的楚芝雅。

她说

木兰琵琶可以守着你们一辈子,让你们有一个完整的家。

那位眼眶通红的冷漠奥地利人,今晚似乎格外的感性伤怀。

他含着泪,看楚怀弹奏琵琶,仿佛能看整个晚上。

楚老板。钟应将雄蕊琵琶,递给了沉默的他。

楚慕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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