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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兰阁无声的演奏,惊吓住了远山和致心。

他们面面相觑,盯着钟应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击筑,完全无法理解这样奇特的行为艺术。

然而,钟应却格外满足。

他心中有万千律动,千年遗音。

虚空奏响的筑琴,响彻君子院,震颤载宁邸。

短短一曲纵情悲歌尽,钟应笑着放下了竹尺,像是寻求听众认可一般,看向远山。

好听吗?

远山眨着眼睛,什么都没听到,只见到钟应拿着竹尺挥击一通。

但他想起师父的叮嘱,又碍于致心在场,不得不捧场的回答道:好听。不过

远山仍是困惑的问道:您弹奏的是什么?

钟应手握竹尺,伤口未愈的右手指尖刺目显眼。

他朗声吟诵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他竹尺放回原位,像是真的进行了一次酣畅淋漓的击筑而歌,恣意畅快。

下一刻,钟应仰头看向屋顶闪烁着红灯的监控探头。

这首筑琴名曲,正适合此时此刻的龙潭虎穴。

他问宁明志,很应景,不是么?

第74章

钟应的话, 让远山和致心一同惊讶错愕的仰视监控探头。

他们知道载宁大师就在那儿,一定会听得清清楚楚,也会气得肝胆俱裂。

琴没能听到,还惨遭钟应一番讽刺。

远山神色不安, 看了看致心, 又看了看琴。

致心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出声说道:钟先生好好休息, 我们先告退了。

话音刚落,他们就脚步迅速的离开了猗兰阁。

只留下了一张筑琴。

然而,钟应安静的站在琴桌前,仍是一语不发。

哪怕大门紧闭,夜深人静,他也不过是长叹一声, 离开了筑琴,离开了监控的范围。

夜色中的载宁宅邸,酝酿着深沉如黑夜的风暴。

远山和致心焦虑万分的赶回和室,果不其然听到医生们低声的劝慰, 还有他们师父的低声哭嚎。

他为什么不弹琴, 他为什么不击筑?

那是宁学文求都求不来的猗兰琴,我能给他,我都给他!

给我叫钟应过来, 我要见钟应!

载宁大师您冷静下来的呼声之中, 远山心中惊恐悲切的跪在室外,慌乱的想要起身去叫钟应。

可他还没站稳,又被致心一把抓住, 摁回原地跪着, 只能见到致心冲进去安抚的背影。

师父, 钟先生不过是因为指尖伤口未愈,说些气话罢了。

您说过,人心相齐,方能奏响佳音,现在强迫他击筑,奏出来的也不过是哀怨伤感的乐曲。

等钟先生的手好了,再让他弹琴击筑,不是更好吗?

致心柔声劝告,眼神示意医生们动作。

宁明志怒气汹汹,总算在药物的控制下,平复下来。

弟子们伺候着宁明志躺下,老人疲惫苍老的闭上眼。

那些药能让他躯体平静,却平息不了他的梦境。

他沉沉睡去,见到的竟是八十年前的沈家大院,屋檐水滴清澈砸落青苔石板,院落宽敞雅致清幽。

一个他至死不忘的身影,站在那儿,迫使他激动出声。

静笃。

沈聆转过身,脸色苍白,没了笑容。

眼神麻木,好像不是在看他这个挚友,而是在看一个仇人。

静笃,你怎么了?宁明志感觉到自己出了声。

可他面前的沈聆,冷漠的张开苍白如纸的唇,一张一合

宁明志在梦中生生惊醒,他盯着空荡的天花板,见到镂空窗沿映照的红枫枝叶黑影。

静笃说的什么?

他为什么听不见?

他只记得他的挚友唇齿张合,脸色苍白,仿佛有话一定要对他说!

宁明志睡不着了,他彻底睡不着了。

他眼睛鼓起,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他想到钟应站在监控之下,念诵着风萧萧兮易水寒。

他想起钟应凌空击筑,无声演奏,告诉他这琴早就不叫猗兰。

从钟应来到载宁宅院,那个像极了年轻时候沈聆的年轻人,对他声声是恨,句句是仇,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致心!致心!虚弱的声音在夜色之中回荡。

宁明志抬起枯槁手掌,扶着叠席边沿,翻身就要起来。

致心从睡梦中被他唤醒,紧张慌乱的奔过来跪着。

师父

宁明志狠狠抓住他的手臂,丑陋沧桑的脸色发白。

把监控给我。

致心急忙点头,又听到老人喃喃叨念,不是钟应的监控,是宁学文的。那一年、那一年也许是96年,也许是02年,你看看,你看看

他的嘴唇干枯颤抖,焦急得额头泛出细汗,双目无神道:

他说过静笃的遗言,他是怎么说的?

凌晨三点,宁明志的和室点亮了刺眼灯光,人来人往。

致心领着众多门徒,不断的搬来监控录像带、光盘,分散在四五台电脑、录像机前,从1996年开始,一份一份的替宁明志去找二十多年的记录。

他们声音不敢开得太大,竖起耳朵去听录像里熟悉的宁学文腼腆的话语。

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的影像,不断穿梭在不同时空的屏幕上,无论载宁大师如何唾骂斥责,他总是带着温顺平和的笑意。

宁明志坐在轮椅上,紧紧盯着徒弟们翻找。

他记性一贯很好。

他记得宁学文说,沈聆留下的遗言是期望再见十三弦筑一面。

他很高兴,认为这是沈聆想要见他的意思,便给了宁学文许许多多书信的影印件。

连他当做宝贝一样收藏,他和沈聆玩闹时亲笔题写的飞花令,都一并扫描复印给了他的好侄孙。

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脑海里来来去去都是钟应斩钉截铁的话语,混杂着宁学文低沉喑哑的嗓音,仿佛一支破损漏风的唢呐,嘎吱嘎吱的响彻耳畔,不得安宁。

载宁大师,您该服药了。医生轻柔提醒。

我不吃、我不吃他推开挡住视线的医生,执着偏激的盯紧了前方忙碌的身影。

好像他只要这么看着,他们就能很快的

远山忽然惊喜的喊道:师父,找到了!

寂静的凌晨,只有老旧的录像机缓缓转动。

拍摄于1999年的录像带,画面显得陈旧失真,唯独宁学文弹奏的琴音,伴着噪点杂音,泠泠作响。

宁明志微眯着眼睛,去看他的侄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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