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2 / 2)
杨淑妃让宗琪下去洗手,自己送谢小盈往外走,她像是忍了忍,最终还是压低声说:“有些话我本不打算告诉你的,因你知道也没什么办法……如今朝堂外头不少人在议论你,说你狐媚惑主,皇后是被你气病的……昨日魏国公夫人似乎进了宫,你千万小心一些,最近切莫顶撞陛下,皇后重病,你最好深居简出、谨言慎行,千万别传出什么不敬的话柄。”
第117章 抑商奏议 谢氏商号刚在京城铺开些门路……
成元九年的二月, 朝堂中共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皇帝在朝议中正式表态,欲要裁撤郡制, 改并为州, 州域划分将产生极大的变化,相应而生的则是地方官员的升迁调任, 富庶州郡或可被一拆为二,地主们侵吞的粮田也会有所影响。皇帝一表态,朝堂上果然闹得沸反盈天。
去岁皇帝派人查验丁亩就已然改地方制的苗头,只众人并不知道皇帝动起手脚来会这么快, 更不敢相信,皇帝竟有这样大的决心,要将大晋自下而上的更换血脉,填上他自己的人。
这事领头反对的自然就是中书令杨守, 蛰伏半年有余的英国公一系人马突然间卷土重来, 在这件事上与皇帝针尖麦芒的争议,吵得是不死不休。
有第一件事相衬, 第二件事被闹出来时就显得没那么要紧了。
南方行商之风愈盛,农民脱离耕田, 买卖田地,采货通商,贩卖茶瓷等物, 为遏制行商, 魏国公出面请议,要求提升商税,拟定商籍,男子行商, 则三代不准入仕。
魏国公在大家为着改州制的事情扯皮的时候突然冒出这一茬儿,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不知道他这是想为皇帝分忧,声东击西地搞个别的,还是另有什么别的图谋。
独宗朔阴恻恻地盯着他这位岳丈看了一会,让人将奏本呈上,淡淡道:“朕今日无暇顾及这事,且容后再议。”
朝臣隔了好几天才反映过味儿来,魏国公乃是武将,陡然插手到了户部的事情上,其中定有缘由。
莫不是外头风闻,商贾女谢氏,当真在后宫里闹了什么幺蛾子,逼着皇帝宠妾灭妻,魏国公身为国丈,才有此一招?
谢氏商号刚在京城铺开些门路,为着魏国公这一奏,生意便凉了不少。
顾家虽不是百年望族,但顾氏一门英烈,于国朝都是肱股之臣。旁的不说,单是当今皇后姓顾这一件事,就足够让延京城内的世家对谢氏商号敬而远之了。
谢小盈深居颐芳宫,并不知朝外动荡。
杨淑妃的提醒她听进了心里去,因此索性幽闭宫门,让荷光对宫人们严加约束,严禁肆意出入走动,过起了桃花源的小日子。
宗朔已许久不来颐芳宫,众人怕她心伤,也没人敢提这件事。就连无忧都没怎么喊过爹爹,谢小盈不知女儿是没想起来,还是被乳母教过了。
但她并不在乎。
皇帝不来,谢小盈反倒乐得自在。颐芳宫内唯她独尊,没有一个人敢拂逆她的意思。宫门一关,谢小盈与无忧相伴,每天不知过得多么乐陶陶。
如果说从前在清云馆的时候,把门一关,谢小盈每天只能与宫人相处,难免还是会有种身在异乡的怅然寂寞。但现今她有了真正血脉相连的女儿,谢小盈便连最后一分孤独感都不会有了。
她照顾无忧,虽不至于到凡事都亲力亲为的地步,却也可以称得上是托付了全部心神。
身为皇朝公主,又是宗朔长女,谢小盈很笃定,无忧只要能长出一颗坚韧独立的心,她便可以在这世上过得很好。没有哪个凡人能做到真正的“无忧”,因人有七情六欲,总会有烦恼或困苦滋生。但无忧从衣食住行上,放眼古今,都会比寻常人过得优越舒适。即便礼法传统严苛,但无忧出身最高统治者的家庭,她稍加利用,便能充分从中受益,而非全受压迫。
谢小盈很清楚,她能为女儿带来最有价值的东西,并不是衣食住行贴身的照料,而是一个懂得生活的灵魂,与自由不驯的心。
二月的天已渐渐暖了,谢小盈每天等无忧睡过午觉起来,就让乳母把无忧领出来,让她在太阳底下晒晒、玩一玩。小孩子就是要靠晒太阳补钙,紫外线还能消毒杀菌,再好不过了。
无忧在院子里稍稍跑几步就能热出一身汗,谢小盈让人给她换了薄一些的小袄上身,裁衣裳的缎子都是从她库里出的。自去年开始,谢小盈便让人专门给她两个做“亲子装”,整块的料子先拿来给谢小盈裁大件儿,余下的尺头正好给无忧做小裙子。
谢小盈这几年攒下的衣裳料子无数,既有皇帝皇后逢年节赏赐的,也有谢家人两次见她时送来一些更精巧的南边绣缎。古代的布帛绸缎都娇贵,不太经存,与其这样积着,谢小盈乐得把它们都拿出来,给自己和无忧多裁几身衣裳,她们换着穿就是了。
无忧身量长得快,衣裳基本只能穿一季。过季之后,谢小盈便准许乳母们将无忧的衣裳捎出宫,带给家人,给她们自己或族中的孩子穿。乳母们十分感激谢小盈的恩德,她们在宫里当差,说着体面,可自家的孩子无不是在旁人手里养着。能给孩子送去些体己物,正是乳母们盼望的。
谢小盈并不在意这些看似昂贵的衣物去向,她只希望无忧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过得开开心心。
无忧学步很快,现在自己走路已经不太容易摔了。饶是如此,薛氏每天还是会亲自追在无忧身边陪她玩,生怕摔了公主。
谢小盈却不让薛氏等人主动去扶公主,哪有小孩子不摔跟头的?她个子小,天气又冷,只是穿得最厚实的时候,偶尔跌一下不至于太疼。何况颐芳宫里的地上均铺了砖,连砂石都没有,最多就是弄脏衣服而已。每一次无忧脚底打绊趴在地上,谢小盈都故意露出微笑,蹲到无忧前面去拍拍手,吸引开无忧的注意力,鼓励无忧自己站起来。
她这样训练之下,天性本就乖巧的无忧,愈发显得阳光开朗。
看着女儿娇嫩灿烂的笑脸,再多不快,谢小盈都能抛诸脑后,跟着开怀。
她这里早已风平浪静、天朗气清。
却不知,凰安宫内一片肃穆。
高恕民不知皇后的身子明明在转好,一夜之间竟急转直下。他为皇后调养身体多年,早些时候皇后急于求子,用了不少猛药,如今不仅没能开花结果,反倒因用药相冲,以至于他愈发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整日只能躺着,凡遇吵闹、日光,便心悸难安。微受些风,立刻头痛发作。
莫说皇后身子越来越差,就连高恕民都急得愈发消瘦,屡次延请尚药局奉御大夫一并诊脉,但求力挽狂澜。
朝堂之上,因宗朔对第一次魏国公的请议视若罔闻,魏国公竟第二次递上了抑商加税的奏本,宗朔终于忍无可忍。朝议散去,他拿上魏国公的奏本直奔凰安宫。
胡充仪正在为皇后尝药,听见外面宦官禀报陛下至,她立刻捧着药碗欣喜地入内,跪在床前轻唤皇后:“殿下,陛下定是忙完了朝政,来看望您了!”
皇后闻言有些激动,她强撑着身子想起来,胡充仪忙按住,“殿下别起了,您刚好一点,再受了风怎么行?”
两人说话间,皇帝已步履生风地踏入大殿。
宫婢打起两侧遮风的帘子,胡充仪放下药碗,侧身跪到了一旁,“臣妾拜见陛下。”
皇帝背着手,握着奏本,沉声道:“胡充仪,朕有话要问皇后,你且先退下。”
胡充仪微一怔,她本就惧怕皇帝,听得对方这样口吻,更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垂首从一侧退出了寝殿。
皇后扶着床,支起上半身来,十分虚弱地见礼,“臣妾……见过陛下。”
她仰起头,带着几分乞怜的意思望向皇帝,却不想,宗朔目沉如海,暗藏波澜,惊得她不敢多言。
宗朔冷冷地望着皇后,将手中奏本直接掷入她的怀里,他厉声道:“顾言薇,朕信任你们顾氏,才将左右卫军尽付你顾家之手。为着内宫争风吃醋的破事,你胆敢怂恿你父以武将之身,涉民生内政!皇后如今是疯魔了不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