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马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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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天现在还不知道殿堂壁画上的白衣是否仍然存在于世,那个仿佛从第一次露面开始就一直维持着不老容颜的女子,在姜天的记忆中,便是自从带走了六子中珠玉在前的二哥后,就再也不曾出现过。哪怕是父皇,在与姜天的交谈过程中,其对于白衣应天者的描述,往往也是浅尝即止,永远都会在边缘处完美地悬崖勒马,不会深入。

直到现在,姜天仍不清楚那个白衣女子到底姓甚名谁,脑内关于那人的记忆,除开其与二哥的交集之外,其余一切,都只停留在小时候的一场相拥了。

在那个天真浪漫的时候,姜天还不曾从先皇的手上接过那沉重的担子;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会蹲在树墩子旁边,默默数蚂蚁的小孩子,且永远都不知道“十”之后的数字究竟是什么样的,只将一到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并乐此不疲。

姜天与白衣的第一次交谈,也恰好缘起于那纤小的蚂蚁。就好似现时的谢弘师不知如何便已神出鬼没地现身于金色大殿,当是时的白衣,亦是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姜天的身边,女子稍稍捧起纤尘不染的白裙,慢条斯理地蹲到嘟囔着小嘴的姜天身边,陪着他一起等到最后一只蚂蚁的入巢。

“小朋友,你一共数了有多少只蚂蚁呀?”白衣的声音一如风铃般清脆悦耳,轻而易举地撩起了在当时凡事还全凭感觉的姜天的注意。两腿并拢,将下巴抵于双膝中线的小孩子学着不倒翁的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地应声回首,望向白衣的清澈眼瞳中闪烁着欢欣的色彩。

“一共…一共有…”还是个小孩子的姜天语气中自然带有与脸颊上的婴儿肥相辅相成的稚嫩童音。小孩子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撅着嘴巴,如此度过一番苦思冥想后,终是朗声笑道:“一共有三只蚂蚁!”

“哈?”突然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白衣顿时稍显不解地歪了歪脖子,光是刚才,她就已经看到了一队数量不下十来只的蚂蚁行军浩浩荡荡地往泥坑沙巢里齐步走去,这小家伙,究竟是怎么样才会数成只有九只蚂蚁的?

“啊,蚂蚁又出来了。一,二,三……”不过,没等白衣开口去询问,冥冥中的缘分天意就已经开始为她铺设出解法。注意力被火速吸引走的小家伙又一次目不转睛地盯上了那只队伍,一本正经地自言自语道:“八,九,十……一,二,三…”

“这次有六只呢!”姜天扬起灿烂的笑脸,向着正汗颜的白衣女子高声道:“蚂蚁们,一直都很努力呢!”

白衣原本还想着要把关于数数方面的知识教给小家伙的,可听到紧随其后的这么一句话后,她的瞳孔却是在瞬间收缩了几分,把思绪放空片刻之后,女子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小家伙那因为留着才露尖尖角的短发而显得有些扎手的脑袋,以柔然的语气首肯道:“是啊,他们真的都很努力呢。”

“紫宸,怎么了?”恍然间,有还不见得有半点沧桑的威严男音破开静谧的寂寥,毫无征兆地划空而至。

“我这儿没什么事,姜叔叔。”白衣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侧转身形,望向那个正负手而立的帝皇,龙袍身侧,还立有一位沉默寡言的年轻男子。

“二哥!”姜天爬起身,小跑到那个穿上质朴蓑衣的男子身边,正想寒暄几句来着,却是被正值壮年的姜金明以一记严厉的瞪视给吓住了,瑟缩几下后便呆呆地伫立在角落,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二哥向白衣缓步走去……

尚算清晰的记忆到此终结,紧接着映入眼帘的,就只剩下了朦胧一片的雾气,那些永无止尽的白雾正侵蚀着姜天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更持续不断地向前推进着。

谢弘师用单手拄拐,因此空出来的左手如蜻蜓点水般叠在姜天不知不觉间于桌面上紧攥成拳头的右手上,稍纵即逝的氤氲把这一接触当作媒介,将那宛若明灯般的光晕送入帝皇的脑海,由此暂时遏制住了那属于白雾的呼啸。

“陛下,”等到姜天的双眸可算是再现生机后,谢弘师这才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稳重形象:“最近几天,您可以先自我放松一下了。毕竟再强的弓,也只有当做到了松弛有度后,才能够发挥出其本来的实力啊。”

在说完这一席话之后,谢弘师并没有刻意等到姜天彻底醒转之后再做接下来的打算,而是径直撑起自己的拐杖,步履维艰地往大门口靠拢。

老人的离去乍看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完全如出一辙的推门而出本不应掀起多少波澜,可怎奈老人那前脚才刚刚跨出门槛,下一秒就整个人连带气息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行为实在太过于玄幻了,以至于让许多潜伏在阴影中的侍从都打心眼里为之不由得陡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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