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而为死(1 / 2)
我始终在这里。
正文
地球历,公元二二二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大家好,今晚的皇家新闻栏目将由御仙厄塔巴萨大人亲自主持。”
“所有王之子民们,经由我军长达八年的亲自确认与搜索,在宇宙中绵延十亿年的麒麟之王座已为大犬座所攻灭。已知幸存者人数为……零。我代表吾王,以及所有王室成员,所有王座战士,表示无比沉痛之哀悼……”
“咔。”
我关闭了皇宫内的收音机,双手颤抖着,身体也在发抖。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腰间王刃没能继续保持悬挂,随之脱出剑鞘,一下子掉落在地。
森罗宫殿,空无一人。头顶的无数珠宝玉石犹如一只只血淋淋的眼睛,散漫无神地俯视着我。浓厚的云层黑压压地堵上了窗户,像是一大团浸染着污血的棉花,几乎要压得人窒息。我仿佛不是在呼吸空气,而是在一呼一吸着无比沉重的铅液。从云隙里死命钻出的一缕阳光经由那肮脏的云彩的渲染,居然析出微小的一道紫色,照射在剑面上……
就像是她的剑。
她死了?那个美丽恬静,时常也豪爽如男子的泽沙尔,死了?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连呻吟都被碾碎在大犬座的扫荡下?
明明只是一句充满希冀的两个正值花季的少年告别,却成为了永别。
只觉得,那是一股来自于心脏中的起伏着的怒火,一瞬间,充溢满浑身的每一个细胞。这剑刃金黄的流光,散发着淡紫的辉耀,美丽,凄婉,又显得渺小。我缓缓走至掉落的剑鞘跟前,将它捡起。在那正中央的银质铭牌上,用行文流畅的仙王座古体行书写着自古以来一直在历代仙王间所传承的名言:生而为战,战而为死。
将剑归入剑鞘之中,我转身,走出了这大殿。
细雨婆娑,编制出凄婉,迷茫,而压抑的旋律。待步行至郊外,已是黎明。若是没有记错,这天该是地球全新一年的起点。可现在,生灵涂炭,时间的轮回与更迭也显得苍白无力。郊外墓地,父亲,秩仙,还有十万皇家禁军将士皆全副武装,身穿铠甲。我看到他将一束帕兰斯冥神花插入一处低矮的坟头——墓碑是王侯岩雕琢的,只有皇室成员的葬礼才有此等的待遇。
他一定看到我了,但没有回过头。我亦默不作声,走至他的跟前,与他一并低头,闭目。我知道那墓碑是为何者而立。
大约是五分钟左右,他睁开了眼睛,缓缓转过身,用那双赤红的眼珠凝视着我。我从来没有注意过,父亲已经这么苍老了。那些皱纹就像是沟壑一样烙印在他的脸上,把他的青春剥夺得一点点都不剩。
可那所用王都共有的威严,战意,却全部经由时光的沉淀,凝聚于那双眼中。
似两处火泉,蓄在起伏的山峦之间,积攒着撼天动地的能量。
“我说过,你不应该出来的。”
父亲扭开头,但字里行间却听不见了以往教训我的威风。
“父王,您说过,不懂得反抗的王不是一名真正的王。”
“是,我确实说过。”
他昂起了头,漫天的乌云,把阳光被遮蔽得一点儿不见。
“所以,你已经是真正的王了。众将士听命!”
他的声音突然一改以往的苍老平淡,我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吼声,如同洪钟,震撼有力,又似惊雷,简直要把漫天的乌云穿裂。所有的战士都跪下了,包括秩仙,那位我最尊敬的将领之一,也跪倒在我面前。
“我以王座之名,正式将厄赤罗法尔于此地加冕为仙王!”他摘下了他的皇冠,捧过它,递向我的头。只是,这一切,却在一瞬间充满刺鼻恶臭的蓝光,与那令人战栗的嘶吼中终止……
一个小时后,在硝烟弥漫之中,这场混战结束了。大犬座的第一波袭击并没有得逞,十万禁军,无一人伤亡,他们选错了攻击的对象。只是,满地的眼球,烂肉,和汩汩冒血的外露的大脑,实在是将这神圣的土地亵渎。
将士们个个血积刀柄,滑不可握,满脸余怒犹难消去。父王看着染血的墓碑,眉头锁紧了。我走至一名兽兵跟前——它是我亲手杀死的,巨大的脑袋被一剑斩作两段。那凝固着的狰狞的表情,也被斩作了两段,将随着它每一滴肮脏的血腐烂在土地里。它的血从断裂的动脉中喷射而出,洒遍我的全身时,我是那样的畅快。
我看到王座的皇冠掉落在血泊里,我用剑将它挑起来。
……
“而我现在才知道,你没有死。”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交锋,可当碰上那隐藏在面甲之下的眼神,泽沙尔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厄赤罗法尔紧攥着次元圣剑的手颤抖着,剑刃像是焊在五根手指中一般,仍由血色如何地渗出,愣是无法挪动半寸。寰宇星光,在这一刻皆为之黯淡。飞速穿梭的战舰,密集的弹雨,也仿佛僵止在半空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但是你变了啊!”
泽沙尔哭喊着,心头一横,抽出次元圣剑。剑刃割过手掌,扫出一道血雨腥风。她含着泪看着厄赤罗法尔,厄赤罗法尔也攥着涌血的拳头,看着她。
“你从一个充满了志向的王,变成了一个暴君!一个刚愎自用的屠杀者!你曾经立志要守护一方生灵,可你发起的战争让多少个国度山河破碎,多少家庭妻离子散?你和大犬座有区别吗?”
“住口!你没有资格评头论足!”
突然间,厄赤罗法尔的声音变得无比暴戾。那简直不像是堂堂君主的声音,更像是猛兽的嘶吼!他扬起铁靴,鞭子似的腿横踢在泽沙尔的腰际,将她整个人生生地踢飞出去。那是钻心的痛,痛彻了骨头,甚至痛彻了心扉。厄赤罗法尔踏步,冲出,如同一支迅疾的箭矢,连背影都变得模糊。他双手攥紧剑锋,挥出一道橙黄色的刀弧!
那令人窒息的能压,一点一点地逼近脖颈了……
看来,要再死一次了啊。
第一次是死在了大犬座的狰狞下。
这一次,却要死在曾经最亲密的人的手中……
“当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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