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乐第二折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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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敬则颔首,不经意地微微垂眸,反问:“不怕事情闹大了裴统领那边不好交代?”

“那郎将若是真的自作主张地将此事小题大做地报上去,绣衣使才叫不好交代。”玉衡叹了一声,复又看向苏敬则,半开玩笑道,“何况我也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你被这样毫无道理地带走,去乌阕喝茶可算不得什么好事。此人目光短浅,合该吃些苦头,我那两鞭也不算过分。”

苏敬则被她这一席话说得忍俊不禁:“说来说去,到底还不是因为你看不过眼?又何必拿我取笑。”

“这算取笑吗?此等不知颜色的人,若是不强硬一些,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是担忧他识破我们是孤身而来,才急匆匆地离开?”苏敬则略作思索,笑道。

“不然?”玉衡反问,神色有一瞬的狡黠,“以金吾卫人数之众,未必不能将你我二人强留。”

“玉衡姑娘忌惮与他们正面冲突?”

“这是自然。”玉衡轻哼了一声,兀自摆弄着手里的缰绳,不自觉地有沉郁之色一闪而过,“绣衣使虽是惟能者是用,但以女子身份居十三使之位,到底还是易惹上非议。”

她的神色旋即又恢复了笑吟吟的模样,这番话也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一提,转而问道:“还未请教苏公子,接下来打算从何处入手?”

“此次沉船之中损失最多的几家商户。”苏敬则远目眺望着渡口,“当然,还有自第一案开始历次尸体发现之处与死亡的大致时间。”

“哦?苏公子发现了什么?”

苏敬则神色自若:“猜测罢了。洛都近日兴起的传闻,玉衡姑娘应当也听说过。”

玉衡稍作思索:“所传的无非也就是我们手中的这桩案子,怎么了?”

尽管四周人声稀少,苏敬则也仍是习惯性地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此案在怀秀园案发时便交与绣衣使与廷尉寺暗中调查,知之者甚少。但到了千秋节将近之时,坊间却几乎是一夜之间萌生出了这么多传言,未免太过奇怪。沉船的事情,又恰好发生在传言甚嚣尘上之时。”

“且沉船之事……”玉衡抿唇沉默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秀眉紧锁,“发于昨夜,却在今日一早便传遍了洛都,细细想来,竟如计划好了一般。”

“假设这两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同一人,那么他的目的,恐怕不仅是为了在千秋节时闹得人心惶惶。而那些遇害者大多死于口服的金石之毒,那么或许……”苏敬则说到此处,原本渐转冷肃的语调忽而一轻,“当然,这也只是一介人微言轻之辈的假设罢了。”

玉衡听罢,心下已认同了六七分:“若真是如此,他们也当真布局长远。”

“看来玉衡姑娘也有此意。”苏敬则笑了笑,“既如此,还需请玉衡姑娘从旁协助,指点迷津了。”

“不敢当‘指点迷津’之说,我能做的无非也就些廷尉寺不便插手的调查。”玉衡漫不经心道,“不知道苏公子这是想要调查什么呢?”

“此前一名有行凶嫌疑的流民,如今可是在绣衣使的手中?”

“若我不曾记错,确实仍系于乌阕之中。”玉衡思索着,明白了苏敬则的用意,“算一算此时崇德殿的朝会也应当结束了,我去向统领请示一番便好。”

苏敬则的语气却是不紧不慢:“此时若去,怕是要扑空。”

“哦?何以见得?”玉衡的笑意一闪而逝。

“且不说方才突发的异像,单单是这尚未有头绪的流民案,再加上昨晚的沉船事件,就足够让陛下责问绣衣使与廷尉寺一番。”苏敬则语气冷静,缓缓说道,“更何况今早的变故在洛河畔已闹得几乎不可收拾,宫里的眼线不可能无所察觉。”

“苏公子说得在理,那么……”玉衡轻笑一声,但话语却不知为何戛然而止。

此时两人行至城门外,她猛然地勒马不前,微微扬起头看向了围在城墙下一处布告前的一众百姓。

“怎么了?”苏敬则便也勒马,偏过头看向玉衡。

“有些意思……”玉衡远眺着那张布告,唇角微勾,语气轻得似是在喃喃自语,但随即便在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后恢复了寻常的漫不经心,“谢景行之女长缨,寻得者可赏黄金百两,封千户侯。不觉得很有趣么?”

“谢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些年,如今旧事重提,确实不寻常。”苏敬则蹙眉,似是觉察出了几分异常,“若说是刚发现此人尚在人世,当年的绣衣使未免也太过失职。但若说含章殿是想调查谢家的秘辛……她的堂兄当年承蒙特赦,如今正在北疆军中,岂不是比这生死不明的一介女流更可靠些?”

玉衡接过他的话,又道:“何况谢氏子弟众多,为何又偏偏认定了此人?”

“若我不曾记错,谢景行将军的嫡夫人正出身于颍川玉氏,”苏敬则蓦然笑了笑,“不知玉衡姑娘可听说过玉氏夫人这个女儿的事?”

玉衡似是忍俊不禁,反问道:“我不过侥幸沾了几分玉氏的名罢了,若真能知晓玉氏嫡系的秘辛,哪里还需要来给绣衣使卖力?”

苏敬则于是也不多追问:“是我此言唐突了。”

“无妨,”玉衡无所谓地牵了牵唇角,“只是不知这位谢小姐,如今究竟是生是死呢?”

“我猜,即便是死了,也多半会冒出几个假的。”苏敬则轻声嗤笑道,“这就要看写出这布告的人,是想见到这个人,还是仅仅利用这样一个身份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可以确认的是……”玉衡敛了几分轻漫的神色,低声道,“谢景行一支的手中,一定有着什么长秋宫迫切想要找到的东西。”

“若是如此,此人便正如三岁小儿怀璧经过闹市,”苏敬则说到此处,略微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道,“行之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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