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2)
第26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肯·莱姆问道。他很关心,但除了她失踪带来的震惊之外,他的声音中并无责怪之意。
吉纳瓦现在正在莱姆家的一楼,坐在他轮椅旁的一把椅子上。萨克斯站在她旁边,抱着胳膊。她刚从桑福德基金会回来,拿了一堆相关材料。东西就放在莱姆的桌上,但因为发生了这么戏剧性的事件,现在他们都顾不上看。
那女孩大胆地看着他的眼睛。“我雇他来当我舅舅。”
“那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
“你没有——”
“没有。”她从牙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说下去。”萨克斯温和地说。
她沉默不语了一阵子,然后终于开口了:“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我们,我跟妈妈。他和一个女人搬到了芝加哥,并且在那里结婚成家。我伤心极了,真的很难受。但是心里并没有真的责怪他。我们的生活一团糟。我的妈妈,她沉溺于快克无法自拔。他们打得很凶——呃,是她打的。通常是因为他想让她振作起来,于是她就生气了。为了买她要的东西,她只好从店里偷窃。”吉纳瓦看着莱姆的眼睛,继续说道,“她也会到一些女性朋友的住处,那些人会带一些男人去——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爸爸也知道。我想他已经竭力忍耐了,最后终于搬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妈妈就生病了。她的hiv检测呈阳性,但是什么药都不吃。她死于感染。我和她的妹妹在布朗区住了一阵子,然后她搬回亚拉巴马去了,把我留在莉莉姑婆的家里。但是,她也没有钱,不断地被房东赶出去,到处在朋友家借住,就像现在一样。总之,她没有能力让我和她住在一起。于是,我和以前我妈妈做清洁工的大楼里的管理员商量。他说如果我付钱的话,我可以待在地下室。我在那里得到一张小床、一个旧衣柜、一个微波炉和一个书架。为了收信,我都把这个公寓作为通信地址。”
贝尔说:“你在那里似乎不是很自在。那是谁的房子?”
“是一对退休的老夫妇。他们在这里住半年,秋冬两季在南卡罗来纳。威利有一把备用钥匙,”她补充,“我会付电费,会补充威利取走的啤酒和其他东西。”
“你不用担心这些事。”
“不,我要担心。”她坚定地说。
“如果那不是你妈妈,那我之前是和谁在说话?”贝尔问道。
“抱歉,”吉纳瓦说,叹了口气,“那是拉基莎。我要她假装我妈妈打电话。她还是很有演戏天分的。”
“她可把我给耍了。”警探想到自己被这么完善的布局给骗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那你自己说的话呢?”莱姆问道,“你听起来的确像个教授的女儿。”
她立刻换成了街头语言。“你是说,我说话不像个街头女孩?”她笑了,“从七八岁开始,我就努力练习标准英语。”她脸上露出悲伤,“我父亲唯一的优点就是总是带着我看书。他以前也会念书给我听。”
“我们可以找到他,并且——”
“不!”吉纳瓦急切地说,“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牵连。他现在有自己的孩子了,他也不想和我有任何联系。”
“居然没有人发现你无家可归?”萨克斯问。
“他们怎么会发现?我从来不申请社会福利或食物券,所以不会有社工来看我。我甚至没有在学校申请免费午餐,因为这会让我被发现的。需要父母的签名时,我就自己假造一个。我还有语音信箱。那也是拉基莎。她假装是我母亲,录下了对外发送的信息。”
“学校从未怀疑过?”
“有时候,他们会问,怎么从来没有人来开家长教师见面会。但由于我的成绩是全a,所以也没人想到那么多。没有社会福利、成绩好、跟警察没有麻烦……没有人会注意你是否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她笑了起来,“你知道拉尔夫·埃利森的小说《隐形人》吗?不是那部科幻电影。小说讲的是在美国的黑人是隐形的。是的,我就是个隐形女孩。”
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破旧的衣服和便宜的手表,这显然不是坐喷气式飞机的父母会给他们的女儿买的。读公立学校,而不是私立学校。她的朋友,那个街头女孩拉基莎——也不是大学教授的女儿会结交的密友。
莱姆点点头。“我们从来没有真正看到你打电话给在英国的父母。但是,博物馆事件后,你打电话给管理员了,对吗?让他假扮你舅舅?”
“他说如果我额外付给他钱,他就同意。他要我留在他的住处——但那可不是个好主意。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所以,我告诉他,趁雷诺夫妇不在时使用2b号公寓。我让他将他们的名字从邮箱上拿掉了。”
“难怪我一直觉得那人看起来不像你亲戚。”贝尔说,吉纳瓦自嘲地笑了起来。
“你的父母始终不出现,到时你打算怎么说?”
“我不知道。”她声音有些沙哑,一时间她看来那么年轻而迷茫。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我不得不临时安排整件事。就是昨天去拿查尔斯的信件时。”她看了一眼贝尔,后者点了点头,“我从后门溜出来,然后去到地下室,信件就放在那里。”
“你还有什么家人吗?”萨克斯问道,“除了你姑婆之外。”
“我可没——”莱姆第一次看到女孩的眼睛里闪现真正的恐惧。但这并不是因为那名杀手,而是因为她差点脱口说出不标准的文法。她摇摇头。“我没有任何家人。”
“你为什么不找社会福利单位求助?”塞利托问,“他们会帮你的。”
贝尔补充说:“而且你比谁都应该得到帮助。”
那女孩皱起眉头,眼神更加阴郁了。“我不会接受任何免费的东西。”她摇了摇头,“而且,社工来就会查清所有的事,查看我的情况。我会被送到亚拉巴马的阿姨家。她住在萨尔马市外的一个小镇上,镇上只有三百个居民。你知道我在那里会得到什么样的教育吗?或者,我留在这里,住在布鲁克林的寄养家庭里,和四个帮派女孩合住一个房间,屋里放着嘻哈和黑人娱乐电台音乐,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断,还被拖着上教堂……”她打了一个冷战,摇摇头。
“所以得工作。”莱姆看了一眼她的制服。
“所以得工作。有人介绍我认识制作假驾驶执照的家伙。在这张驾照上,我是十八岁。”她笑了一下,“我看起来不像,我知道。但是我申请工作的地方,经理是个上了年纪的白人。从我的外表,他看不出我多大。从此我一直在那里工作,从来没有少去过一次,直到今天。”她叹了口气,“我的老板会发现的,然后就会开除我。真是该死,我上星期才丢了另一份工作。”
“你有两份工作?”
女孩点点头。“清洗涂鸦。那是哈莱姆正在进行的翻新工作。你现在到处都能看到。一些大的保险或房地产公司把旧的大楼翻新,然后再以高价出租。他们雇了一些青少年清洁墙壁。那个赚钱很多,但我被开除了。”
“因为你年龄不够吗?”萨克斯问。
“不是,因为我看到那些工人,三个房地产公司的高大的白人,他们欺负一对一直住在那幢大楼里的老夫妇。我让他们住手,不然就报警……”她耸耸肩,“他们开除了我。我真的打电话报警了,但是他们似乎不太感兴趣……做好事的代价还真高。”
“那也是你不愿意那位辅导员,巴顿太太,帮助你的原因吗?”贝尔说。
“如果她发现我无家可归,砰,我的屁股就会落在寄养家庭里了。”她全身战栗了一下,“我已经很接近了!我一定能做到,再过一年半,我就可以走了,到哈佛或瓦瑟学院。但是昨天那个出现在博物馆的家伙破坏了一切!”
吉纳瓦站起身,走到列着有关查尔斯·辛格尔顿案细节的物证表前,瞪着它。“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想写他。我必须证明他是清白的。我希望他是个好人,是个好丈夫和好父亲。这些信写得这么好。他能够写出文字这么优美的信,甚至书法都那么漂亮。”她急切地说着,“而且,他是内战中的英雄,他教育儿童,从流窜的暴徒手中救下孤儿。忽然间,我终于有了一位那么好的亲戚。他聪明,他认识很多名人。我希望他是一个我能够钦佩的人,而不像我的父亲或母亲。”
路易斯·马丁内斯将头伸了进来。“查过了。姓名和地址正确,没有前科,也没有被通缉。”他说了那个冒牌舅舅的名字。现在莱姆和贝尔谁都不信任。
“你一定很孤独。”萨克斯说。
一阵停顿。“在我爸爸走以前,带我去过几次教堂。我记得一首福音歌,那曾经是我们最喜欢的,名字叫《没时间死》。这就是我的生活。我没有时间来感到孤独。”
但是莱姆现在了解吉纳瓦了。她只是表面坚强。他说:“所以,你和你的祖先一样,有个秘密。有谁知道你的秘密?”
“基莎、管理员和他的太太,就这些人了。”她用一种挑衅的眼光看着莱姆,“你会把我交出去,对不对?”
“你不能一个人这样生活。”萨克斯说。
“我已经这样过了两年了,”她很快地说,“我有书、有学校。我不需要其他东西了。”
“但是——”
“不。如果你说出去,会毁了一切。”她补充道,“求求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似乎很难启齿。
沉默了一会儿。萨克斯和塞利托看着莱姆,他是这个房间里唯一不用理会市政府高层长官和法规的人。他说:“没有必要立刻做出任何决定。我们要抓住那个不明嫌疑犯。但我认为你应该留在这里,而不是庇护所。”他看了一眼托马斯,“我想我们可以在楼上找个房间,对不对?”
“当然可以。”
“我宁可——”女孩脱口而出。
莱姆笑着说:“我想这次我们得坚持。”
“但是,我的工作,我不能失去它。”
“我会处理这件事。”莱姆从她那里拿到电话号码,打给女孩在麦当劳的上司,用一般性的用语向他解释了吉纳瓦受攻击的事件,并且说她这几天都不会来上班。那名经理听起来非常关心她,他告诉莱姆,吉纳瓦是他们最尽职的员工,说她需要休息几天都可以,并且保证她回来时,这份工作一定会等着她。
“她是我们最好的员工,”那个男人的声音通过免提传出来,“虽然还不到二十岁,但是比那些年纪是她两倍的人还负责。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
莱姆和吉纳瓦相视一笑,然后他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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