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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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来客人了!”

小段晟绕过前院池塘,带着两个男子进了花园。

南门雪穿着月白色的薄衫,手持一把花剪,站在一株明艳艳的牡丹前,闻声回头看去。

这一眼,就让岑雪枝记了许多年。

南门雪的容颜分明没有丝毫变化,但那双灰白色眼眸中流露出的神情,却与岑雪枝所认识的阿雪截然不同,给人以沉静、安宁之感,与化神期的人截然不同——

此时的他,一定尚未修成凡人,还是个已经道成仙的仙人!

段晟说什么“他未经苦楚、无忧无虑”,其实他根本就是身在人间,心中却仍是无我境界,早已忘情罢了。

“阿雪,”段晟走到南门雪身边,抬头拽了拽他的衣袖说,“这两个是连家来的客人,另外还带了一个姓方的、一个姓段的,我让他们等在外面,没带进来。”

南门雪冲岑卫二人歉意一笑,训斥段晟:“不说段家再怎样也是你本家,姓方又怎么招惹你了?还不快去请客人进来?”

“我偏不!”段晟十分孩子气地扭头,语带哭腔,“这是我和阿雪的家,才不要让乱七八糟的人来!”

他也太能演了吧?岑雪枝无语。

可南门雪就是中招了,拿他没办法,只能惭愧地问岑雪枝:“你们从连家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岑雪枝还没想好说辞,段晟就替他讲了:“说是黑龙的朋友,路过来看看你。”

南门雪了然道:“听说晚来想娶一个连家的凡人女子为妻,想必就是你们的朋友吧?”

岑雪枝不敢和祖宗辈的人称朋友,赶忙自我介绍一番,又道:“久仰南门先生大名,此次前来是想与先生手谈一局,不知能否如愿?”

南门雪自然应允,邀请他在花园中落座,还主动问他:“要不要填些彩头?”

岑雪枝正是在等这句,从容答道:“我赢了,先生赠我一台亲手雕刻的心弦琴;我输了,我赠先生一样家传秘宝。”

卫箴站在他身后,看着棋盘,一点也看不懂,便琢磨起岑雪枝的用意来。

要一张琴,莫不是在讨要玉壶冰?送一样家传,必然是不解缘……

卫箴定睛一看,南门雪身上确实没有任何红色的丝线。

玉壶冰和不解缘,这两样大概是南门雪唯二留在人间的东西,此时雪枝都提出来,难道是因为他已经料到,料理完段晟这桩事后,南门雪也就远走高飞、再也不插手人间事了?

想到这里,卫箴又高看了岑雪枝一眼,心知:

这一盘棋,应该就是他与南门雪的诀别了。

卫箴只写过岑雪枝在这一道上是个高手,但不懂棋,也不明白能高到什么地步,更摸不准南门雪的实力,只见岑雪枝坐得端正,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便不敢打扰他,在一旁抱着手臂等。

谁知岑雪枝并没有让他等多久。

不过三四个时辰,天色渐暗,南门雪就弃子认输了。

“后生可畏,”南门雪鼓了两声掌,叹服不已,“后生可畏。”

“赢了?”卫箴问。

另外三人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段晟的眼神里还掺杂了一丝不屑。

卫箴:……你一个豆丁还鄙视我呢?

“平局。”岑雪枝解释道。

“难说是不是岑先生让我。”南门雪笑道。

“哎,当不起!”岑雪枝连忙制止他的称呼,“我这就愿赌服输,将家传秘学送给先生。”

南门雪与他推让几句,没有让过,最终收下了他的小红绣球。

岑雪枝从绣球中取出一根丝线,冲段晟抬了抬下巴,让他避嫌,段晟只好不太高兴地出去了。

“不解缘的灵感取自心弦切诊,需用丝线与人的心弦交缠……”岑雪枝没有避讳卫箴,同南门雪演示了一遍使用的办法,“所以只能用在有缘人身上,还可以用来捆住对方的心弦。”

南门雪默默听着,似乎果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术法虽小,却有千般变化,万种用途,”岑雪枝十分大方地说,“除我以外的人,就算是连家的也不会,但传给先生了,就是先生的,可以尽管再传给其他人。”

“这么说来……”南门雪犹豫道,“我确实有一个朋友,需要这种术法。”

岑雪枝微微一笑:给的就是他。

这个人正是黑龙晚来,他在卫箴的笔下爱上了一个姓连的凡人,最终用不解缘与妻子平分寿数。

连家的不解缘本就是从晚来这里的得到的,晚来又是在南门雪的指点下学会,如此一来,其实是岑雪枝白送了一个人情。

送完后,南门雪还要再还他一张琴。

“这台琴……”

“名叫玉壶冰?”岑雪枝抢答道。

“……不,”南门雪笑着拿出了另一张琴,“还没有起名字。”

岑雪枝愣住了。

“这是江湃亲手做的琴。早些年他来仙界游历,与我一见如故,临行时我赠了他一支玉笛,取名弄潮,他赠我这把举世无双的仙琴,却没有起名,因他算到这琴的缘分不在我身上,”南门雪抚摸琴池上的八个字,柔声道,“我看它与你十分相配,不如起名梅梢月,赠给你。”

岑雪枝从前就觉得,这琴上的印与江琛字迹有几分相似,也难怪江琛认得这台琴,原来本就是他家的东西。

但岑雪枝也只是看了看,手指抚了抚玉珍,心中感慨万千,最后还给了南门雪。

“说好了要你亲手做的,就不要别人的,”岑雪枝笑着说,“再好的也不要,你拿去送给别人吧。”

告别后,岑雪枝抱着第二台玉壶冰,站在院子里,与卫箴对视一笑。

方清源和段应识见他们才出来,都很好奇。

“聊什么聊这么久?”段应识问,却没人回他。

“到手的绝世仙琴没了,是不是很失落、很后悔,”卫箴打趣岑雪枝,“当初白渡一趟忘川。”

“才不白来,我捡到了比绝世仙琴更好的宝贝。”岑雪枝笑着看他,直把他看得尴尬转头,才将目光转向远方的落日,感叹道,“等这件事结了,我和这台琴的缘分也就尽了,好聚好散吧。”

后悔吗?

在明镜山前,初遇伏击时,是后悔的。在沙洲夜市,初闻打更声时,也是后悔的。

在白露楼里,险些断命时,就不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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