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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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凤台遭灵通君截击、销魂窟战武神、第一关遇楼台,还有洗尘渊、落月楼的同尘和连彩蝶、秋千架的孟无咎,哪一次不是危在旦夕,命悬一线?

这根本不是他所以为的仙界,而是被强行扯进了一卷长卷,在无数人的故事里来回穿梭,充当工具一样的角色。

但是这场冒险也赐给了他奖励——卫箴。

所以纵使没的选择,岑雪枝也谈不上后悔,心中只想珍惜现在,小心行事,再也不要引起是非了。

“走吧,”段应识在前抻了抻懒腰,重新迈进池水中,道,“人也见了,该干正事了吧。”

众人又从孽镜台中赶去了十年后。

这次的小院空无一人,不周山正执深秋,枯叶凋零,铺满了池面,无人打扫。

段晟变回了少年模样,但仍穿着段家的衣裳,整了整衣摆道:“江琛只画了明镜以东,所以出了这后门,就是秋千架。”

卫箴活动着肩膀,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仿佛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用你动手。”岑雪枝按住他的肩膀说,“段三公子派了小公子来,就是让我们走捷径的。”

段应识认命地点头道:“他应该不是火灵根了吧?我来替他演一出戏,把当年的事遮掩过去。”

“怎么遮掩?”方清源是在场唯一不知情的人,好奇问段晟,“你把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说吧。”

“当年……”段晟深吸一口气说,“我与阿雪起了争执,是因为他执意不肯接受我,我便在广厦炼制了一副鸟笼,将他骗进了凤台,再不放他出去,直到黑龙来问我要人,我不肯给,与连家争斗起来,就有了焚炉里的一战。”

段应识如今坐拥广厦,哪在凤台见过鸟笼,追问:“那笼子呢?”

“被凤凰熔化了。”段晟叹息,似乎还很不舍,“阿雪也逃掉了,所以我才追他直到明镜边。”

方清源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斟酌道:“所以其实想改变这件事很简单,只要回到你欺骗南门先生之前……”

“不行吧?”卫箴插进话来,“段、连两家打起来,一定死了不少人,这些人如果活下来,对以后再造成影响怎么办?”

段应识梗着脖子,大胆对段晟道:“而且这次帮了你,你下次再犯,怎么说?”

段晟绕过卫箴的问题,只答了段应识:“只要抹平了这件事,解开阿雪心结,我绝不会再入人间——

“当年我也曾野性难驯,因为不敌黑龙,对化龙有着执念,逃出生死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黑龙之子,但是你们刚入《社稷图》时我并不在图中,所以同样是也是被改变的一部分——

“对比此前,我在生死门多留了十年有余,有幸师从无名,学习了很多为人在世的道理,以后再不会武断专行随意而为了。”

这与岑雪枝推断的理由大体相同,但岑雪枝还是动了动手指,用心弦同卫箴断言:“段晟绝对不是诚心悔过。”

卫箴一挑眉:何以见得?

岑雪枝继续给卫箴传音,也不怕被段晟看见:“在《社稷图》时他就知道了,想要板正一件大事要消耗很多灵力,一幅画可能撑不住,比如他若想救魏影从在焚炉杀死的那些人,就势必会改动更多的过去,引出更多事端,同现在的情况是一样的……”

一样难办。

岑雪枝闭上眼,沉默片刻,才睁眼继续说:“段晟在沙洲百姓与文先生中做了选择,用最后的一线机会欺骗了文先生,想让她得偿所愿。”

“可是最后谁都没能得救,”卫箴补充道,“谁也救不了。”

岑雪枝茫然地想:至少白露楼里的那些人,是真的活了下来。

可是一些人活了,一些人却死了。

说到底,谁都没有权利用所有人的未来冒险。

四人陷入沉默,都在等岑雪枝做出选择。

虽然起作用的是卫箴,但卫箴摆出了“全听你”的架势,岑雪枝于是顺从己心,问段晟道:“追到焚炉那天,在场的……”

段晟已想到他会说什么,不等他问完便苦笑着答:“只有三个人,我,阿雪,和黑龙晚来而已。”

岑雪枝坚定地说:“那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段晟表情苦涩地点了点头。

卫箴也明白了:

岑雪枝不想为他改变过去,只准备在他临死前救他一命。

“只要我们在图中,你就别想着逃脱,”岑雪枝又提醒段晟,“我要将你交给阿雪处置,再决定一次你是生是死,你认不认?”

“认了,”段晟轻描淡写地说,“我从小受阿雪照顾,别人当我是个妖怪排斥我的时候,只有他一心一意对我,我也已经想明白,只要他能放下心结,好好走过以后的人生,我便再不会限制他的自由,由他处置。”

岑雪枝握紧手中的笔,先走向后院,推开院门。

如段晟所说,江琛只画了明镜以东,小院后门便是摩天明镜,上接穹顶,下接沙洲,纵横交错的镜面堆砌成绵延不绝的山脉,覆着一层细细的白沙。

这里还没有经过烈火灼烧,也没有经过沧海浇灌,不是万丈深渊的焚炉,也不是顶天立地的秋千架。

“到我出手了是吗?”段应识从背后取下红色油纸伞,在手中转了转道,“你们都退后一点。”

“了了,小心。”

方清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拨弄了一下他颈上的铃铛,才同众人一起,向东撤了数千米远。

段应识将红伞张开,撑在头顶,如个孔明灯般凭风而起,升至明镜的一半时,浮在空中将伞转了个圈,伞尖向下,六根“米”字形的伞骨飞速旋转起来,冒出金色的火星。

“他行吗?”卫箴远远看着,抱着双臂问。

“应该没问题,”方清源羞涩笑道,“从前也号称焚天煮海,那把伞唤做‘熔不透’,曾在秋千架蒸干了半面沙洲,若不是两位帮忙收拾了孟无咎、解决了情根,他酿成的祸端可不比段晟轻。”

很快,段应识的伞下就燃起了一片火海。

段家的火温度最高,内焰最盛,燃着燃着就变成了纯金色,岑雪枝看得眼睛疼,转过头不再看了。

“把焚炉融化出来,伪装成恶战一场,再把段晟押给南门雪……”卫箴抬起右手,摸了摸下巴,委婉地问道,“其实不太能起很大作用吧?”

南门雪是个有原则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手刃段晟的,难道方式温和一点就会有变化吗?

可是除此之外,岑雪枝也想不到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段晟却突然接了一句话:“那……我去帮帮他吧。”

他话音一落,低头轻声笑了笑,向后退了几步跃入空中,化作了一条白龙,转身向东飞去,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岑雪枝大吃一惊,举起手中的峥嵘,笔尖却没有一丝墨迹。

卫箴的动作虽然比他更快,锁链已经脱手飞出,却不知为何,也没能追上段晟。

“遭了……”岑雪枝咬牙道,“我们中计了,这是一张画中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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