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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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码,对于养在深闺的夫人小姐们来说,这张脸半点也称不上好看。

数道深深的刀疤几乎贯穿整张面容,从左上蔓延到右下,即便都已结疤,却依然狰狞可怖,难以直视。

不同于身体上琐碎而不规则的伤疤,脸上的那几道刀疤整齐规律,深浅程度也几乎是一致的。显而易见不是多次伤害造成的,而是有人一次性在上面划了数刀,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这些刀疤破坏了男人的整张脸,任谁看到这些伤痕,也无心再去看男人的五官。

宜生也吓了一跳。

她早知这人面目狰狞容颜尽毁,但到底从未真正见过。

前世,等她听说这人的名号时,只知人们唤他罗阎王,便是因为他长相与行事一般可怖。

而关于他脸上伤疤的来历,有人说他是天生恶人,所以打从生下来就带着那些伤疤;有人说是因为他曾经做海匪,好勇斗狠时伤了容貌;有人说,是他曾经在陈家做虎奴时,被陈家人用刀子一刀刀将脸划成那样。

还有一个说法,是说那是他自己划的。只不过这说法并没有多少人相信——那么深那么多的刀口啊!得多狠的心才能对自己下得去手。

然而,不论那刀疤是怎样的来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些刀疤让罗阎王之名名副其实,不但手段令人心悸,面容同样恐怖可憎,人们一提起他,除了他的手段,便是他那张能止小儿夜啼的脸。

宜生曾听过不下五人跟她描述罗阎王的脸。

然而,耳闻千百遍,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地震撼。

只不过,如今站在铁笼子里的男人还不是人人惧怕的罗阎王,而只是一个卑微的虎奴。

困在铁笼里,身体羸弱,手无寸铁,对面还是一只饿极了的猛虎。

任他长相再怎么狰狞可怖,也吓不到台下取乐的公子哥儿们。

他们不觉得他可怕,只觉得他卑微、肮脏、丑陋、可笑……

他的肮脏丑陋和卑微,恰好映衬了他们的干净漂亮和高贵。

所以他们不怕,不仅不怕,还以此为乐。

人群的最里面摆了一张桌子,陈二大马金刀,一脚踩在桌子上,一手指着擂台上的一人一虎,正吆喝着众人下注:“来来来,十两银子一注!是爷儿们就痛快些,咱今儿不赌输赢赌生死!”

不赌输赢赌生死。

这意思,今儿笼子里的一人一虎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如同沸水入油锅,人群顿时喧闹起来。

远处的夫人们惊呼着,一面用手帕遮住嘴,连连低呼着“残忍”,一面目不转睛地继续盯着擂台,甚至还有几位夫人取了银子,让丫鬟挤进人群里下注。

而男人这边则因为陈二的话更加兴奋激动起来,他们看着擂台上的场景,纷纷鼓噪着下注。

不知为何,宜生全身打了个哆嗦。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擂台。

擂台上,男人站立的姿势丝毫未变,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似乎台下人不是在拿他的生死押注,似乎眼前没有一只随时可能扑咬过来的猛虎。

宜生有些愣住,这才细心打量他那淹没在数道可怖刀疤中的眉眼。

他全身肮脏不堪,脸上自然也干净不了,但即便面上满是污秽,即便刀疤如干渴龟裂的大地交错纵横,宜生依然看出高挺的鼻梁,聚而不散的双眉,以及眉下那双漆黑的眼。

那双眼的四周满是血迹和污秽,眼周的皮肤已经看不出本色,只有黢黑和黑红的一片,甚至连睫毛上,都凝结着干涸的暗红的血。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饰那双眼睛的美丽。

是的,美丽。

不是英气也不是锐利,而是美丽。

像深夜天幕上的星子,像茫茫荒漠中的清泉,像积蓄了无数时间,雨季一来临便迫不及待绽放,又随着雨季过去瞬间枯萎的戈壁上的花。

遥远、珍稀、转瞬即逝。

若是没有那些刀疤,应该是个很好看的人吧……宜生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宜生打量的时候,下注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因是临时起意,也没有特意弄什么筹码,下注是直接用真金白银,而此刻,陈二脚踩的那张桌子上,已经堆了不下千两银子,而且还不断有人下注。

然而,擂台上被禁锢在狭小铁笼中的老虎听不懂人言,自然也不会等台下的公子哥儿们下好了注再开始搏斗。它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儿,似乎是想要试试能否撞破铁笼,发现无果后,将一双圆睁的虎瞳瞪向了笼子里的另一个活物。

它已经整整两日未进食,对面男人身上却有着浓烈的血腥气。

“吼!”

一声长啸,身长三米的黑黄斑纹虎猛然前扑,硕大的身躯几乎瞬间覆盖住那个身形高大却瘦弱不堪的男人。

“我押老虎,十注!”

“老虎活,虎奴死,二十注!”

下注声猛然高涨了起来,仿佛到达了沸点的热水,而使得温度陡升的火,无疑是老虎的勇猛和虎奴的瘦弱。

那虎奴看着弱不禁风,别说老虎了,恐怕一个稍微强壮些的小孩都能打倒,而那老虎呢?身长三米,皮毛油亮,显然状态极好,而之前陈二说了,这老虎已经饿了两天没喂,正是肚子最饿、攻击性最强的时候。

这情形,瞎子也知道该下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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