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影听这句含沙射影,也慌了神,“奴婢不敢栽赃泠贵嫔,奴婢见到她拿杏仁糕从未有过疑心,更不曾对旁人提起过,若非小皇子出事,奴婢早就将这件事忘了。请皇上明察!”
“如果不是你看见我拿杏仁糕,又怎会给了旁人可乘之机!”论吵架,兰稼就没输过,嘴皮子利索得反咬一口,气得绿影咬住牙根,恨不得去堵住这女子的嘴。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必进慎刑司吃苦头,谁知道泠贵嫔宫里去拿杏仁糕,竟是有这样的缘由。
对付婉芙,应嫔难得和赵妃站到同一条线上,她冷冷一嗤,“是非对错,都由你一个人说了。奴才再大胆,又怎会借由主子的名义去御膳房拿吃食?真是如此,泠贵嫔是否太纵着奴才了?”
应嫔一席话,又把这股风推到婉芙身上。
婉芙没怀疑兰稼的话,千黛曾跟她提过一嘴,因她宽宥,宫里的奴才曾打着她的名头没少去六监讨好处。那时她无暇去管,而今看来,待这事了结,回宫是要整治整治。
兰稼机灵,倘若她今日顺了赵妃的话头,栽赃嫁祸给自己,那她也就不必再留在宫里了。
千黛扶住主子,站出来跪到地上,“皇上,皇后娘娘,主子性情平和宽宥,少有责罚宫人。也正是因此,下面的人才难免生出些心思。但主子是万万不敢对小皇子出手,请皇上明察!”
“一个个替泠贵嫔说话,都是泠贵嫔宫里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是另一副面孔呢?”陈常在慢悠悠地道。
庄妃看了许久,冷睨向陈常在,忍不住道:“陈常在是不记得皇上的话了么?泠贵嫔位份远远高于陈常在,你这般污蔑挑衅,不怕皇上治你以下犯上的罪名?”
陈常在气得脸色发白,“庄妃娘娘这话说得好笑,嫔妾只是就事论事,泠贵嫔本就有嫌疑,何来污蔑!”
“够了!”李玄胤不耐地微拧起眉,他警告地看一眼陈常在,陈常在脖颈一凉,蓦地噤声,手心却掐紧了帕子,不管什么时候,皇上总是偏心于江婉芙!
皇后不露声色地瞧了眼众人的神色,蹙起眉问道:“泠贵嫔,你还有何话说?”
婉芙先看向李玄胤,见男人只淡淡扫过自己,撇撇嘴角。李玄胤瞧见她眼底的委屈幽怨,气得头疼,只想将这人揪过来好生打一顿。他待她还不够偏心?简直不知好歹,他不查明真相,直接放过她,岂不是让她更遭人嫉妒,成了后宫的靶子!
婉芙哪知皇上想打她的心思,上前道:“既然是由杏仁糕生出的事端,与其查嫔妾一个无辜之人,不如去御膳房查查例册,究竟谁还去过取过杏仁糕。”
陈德海又赶去了御膳房。
半个时辰后,陈德海回了秋水榭,脖颈凉汗未退,低着头禀话:“皇上,近日去御膳房取过杏仁羹的,只有绛云殿和朝露殿。”
绛云殿是婉芙,剩下的朝露殿,就是应嫔了。应嫔也没想到,这事会与自己攀扯上干系。
良婉仪很会补刀,无辜地眨了眨眼,“皇上罚过绛云殿的奴才,可从未苛待过应嫔,朝露殿的奴才总不至于吃不饱饭吧!”
应嫔素来清冷的脸微怔片刻,扶住高高隆起的肚子,无声抿唇,“皇上,嫔妾那日胃口上来,确实吩咐宫人去取过杏仁糕。”
应嫔这般坦荡,好似真未做过的模样,更让人摸不清了头绪。后宫里只有两人去御膳房取过杏仁糕,不是泠贵嫔,不是应嫔,还能是谁?
就在毫无头绪之时,仵作查验过乳母的尸首,进殿通禀,伺候小皇子的乳母确实死于自尽。
“难不成是……”跪在地上的宫女小声嘀咕,本以为没人听见,但温修容离她最近,听清了那句话。
“难不成是什么?”温修容一声发问,众人的视线都看过来。
那宫女抖了下身子,将话说完,“前不久,有出去采买的内侍给杨嬷嬷送信,杨嬷嬷家中幺子染了风寒,病急告危,杨嬷嬷恳求主子允她出宫,照顾幺子。但主子以杨嬷嬷办事得力,照顾小皇子妥当为由,拒了杨嬷嬷。就是在三日前,奴婢瞧见杨嬷嬷一人在假山后烧纸,才得知杨嬷嬷儿子染疾夭折了。”
听罢,众人一阵唏嘘。
应嫔身边伺候的宫女似乎记起什么,也跟着跪下身,“奴婢想起来,主子数日前吃剩的杏仁糕,奴婢拿出殿正要处理了,宫道上迎面看见一个嬷嬷,与奴婢攀谈,她说从未吃过宫中贵人的吃食,奴婢看她衣着,以为她是辛者库的奴才,一时心软,才……”
“皇上饶命!主子饶命!”
那宫女手心冰凉,颤抖不止,一味地磕头求饶,恨自己一时大意,竟信了那个嬷嬷!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就是许婉仪自作自受了。
……
天色已晚,嫔妃回了各宫。秋水榭伺候的宫人依旧没能免得一番责罚,不过既然找到加害小皇子的人,相比于押入慎刑司,杖责三十,反而让奴才们松了口气。
夜色渐浓,案上摆了一盘棋子,婉芙指尖捏着那颗温润的玉石,与自己对弈。
千黛入内剪了烛花,“夜深了,主子累一日,歇了吧。”
婉芙摇摇头,“你看我这盘棋如何?”
千黛视线投过去看,主子虽弹的一手好琵琶,可确实对棋书两样一窍不通,千黛不知该如何评价,又仔细看上几眼,倒真看出了不寻常。
她拧眉出声,“主子执的黑子似乎太顺遂了些。”
“是啊,太顺遂了。”婉芙饮了口茶水,一枚黑色玉石落在棋盘正中,四周孤狼环绕,被白子包围。牺牲这枚小小的黑子,换来整盘胜利,背后的布局之人手段倒底有多么厉害。
千黛明白过来,“主子以为是谁?”
婉芙顿了片刻,“没了小皇子,后宫里唯一的皇子就剩下皇后宫中的大皇子了。”
但,这般明显的好处,皇后不会冒险去要。
这才是那人的高明之处,将后宫受宠的嫔妃都牵扯了进去,自己反而明哲保身,安然无恙。
……
乾坤宫
陈德海小心翼翼地进来上茶,“皇上,奴才查过,确实如那宫女所说,杨嬷嬷也确实去御膳房打探过,哪宫曾取过杏仁糕。”
“杨嬷嬷可与后宫哪个嫔妃有过接触?”李玄胤撂了朱笔,靠到椅背上,不耐地压了压太阳穴。
陈德海低下头,如实道:“奴才查过几回,杨嬷嬷并未与哪位主子有过交集。”
这般看来,确实是许婉仪自作自受,害了小皇子。不过陈德海觉得有些怪异,太顺利了,像安排好了一般,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查明了所有经过。
“呵!”李玄胤冷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