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叶连忙推着她往屋里走,语气轻快道:“我今日帮姑娘准备了一些新的花瓣,姑娘沐浴之后便早些休息吧。明日不是还得和相爷一起去祭扫吗?”
“我沐浴完就睡了,你这会儿便去歇着吧,不用等我了。”沈晗霜叮嘱道。
“好。”
知道姑娘睡前喜欢自己待着,春叶便也不跟过去打扰。
明溪院外,在沈晗霜看不见的角落,同样一直没有睡去的明述柏也知道,沈晗霜与祝隐洲共处到此时才回家。
他方才看见,是祝隐洲将沈晗霜送了回来。在府门外时,两人还说了几句什么。且看神情,他们今日应没有什么矛盾。
他们相处得……应该还不错。
明述柏眼眸微垂,独自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
而在明府中的另外两处,沈相和明老夫人也都得了消息,知道沈晗霜已经回来了。
明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正帮她放下床帐,见老夫人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忍不住问道:“老夫人不担心姑娘会和那位……重归于好吗?”
明老夫人摇了摇头,温声道:“晗霜是个有主意的,只要她自己想好了,无论她想做什么都行。”
且看样子,明老夫人猜得出来,晗霜应是今日才愿意与太子有这样的来往,两人成不成还是另一回事。八字还没有一撇,明老夫人打算先静观其变。
而沈相得知孙女回来时眉眼间并无郁色,他也垂眸静静思忖了几息。
下棋时他说的那些话,是说给沈晗霜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沈相已经老了,他惟愿自己正当好年华的孙女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无论是什么。
明溪院中。
沈晗霜已经沐浴完,擦干了头发。
直到躺在床榻上,睡意逐渐袭来时,沈晗霜都还在回想那座树屋和那幅画着她与父母相处时的场景的画卷。
迷迷糊糊睡去后,沈晗霜竟难得梦见了父母。
沈晗霜看着父母在家门口挥手与小小个的她和外祖母、舅舅告别,然后便分别骑上马,带着人往城外去了。
她还记得,那次离家之前,父母曾答应自己,会为她带西南才有的甜果回来。
但在梦里,没过多久,沈晗霜便看见有两名身穿素服的家丁匆忙赶回明府,报丧。
梦里那个才五岁的沈晗霜躲在屋子里哭时,梦外陷在回忆与沉睡中的沈晗霜也无声地流着泪。
清澈微凉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过,随即深深地陷入枕间。
梦里梦外,无论是哪一个沈晗霜,都很想念他们。
翌日清晨。
醒来后沈晗霜仍在回想昨晚的梦,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感觉眼睛有些不舒服,沈晗霜便知道,自己昨晚应是做着梦哭过了。
见春叶进了屋,她先语气如常地说道:“我昨晚睡得不太好,眼睛应该有些肿,你看看,需要敷一下吗?”
她先一步开了口,春叶果然没有猜测沈晗霜是不是哭过,连忙说:“是有些肿,我去弄些藏冰过来,姑娘稍等一会儿。”
“好。”沈晗霜温声应下。
等春叶走出屋子,她才轻出了一口气,起身更衣、梳洗。
好在,春叶仔细帮她敷过之后,沈晗霜的眼睛便看不出什么不对了。不然她顶着这样一双眼睛去见爷爷和外祖母,恐怕瞒不过去。
她不想让他们为自己担心。
等陪外祖母用过朝食后,沈晗霜便和爷爷一起乘上马车,往城外去了。
爷爷已经提前去买好了醉明月和香烛纸钱等东西,沈晗霜便细细与爷爷说着今年父母的忌辰时,她和家里人去祭扫时的事情。
沈相一直认真地听着,不时问起几句。
他知道儿子与儿媳当年被洪水带走,尸骨无存,在洛阳城外的山上只有他们的衣冠冢。
这是两家人的遗憾。
明白儿子喜欢洛阳,也愿意与儿媳合葬,是以沈相并未坚持将他们的衣冠冢建在沈家的墓地。这么多年来,沈相从未来见过儿子与儿媳的衣冠冢。
他没脸来。
当年儿子想辞官,想和儿媳一起四处闯荡经商,他本不该干涉。
可那时,沈相实在舍不得自己天资最优秀的儿子自断仕途。父子俩谁都说服不了谁,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多年都不曾再见面。
当初若是没有那场争吵,那个时节儿子与儿媳应会回长安,不会去西南,他们便也不会遭遇那场洪水。
他曾因为坚持自己的抱负,辜负了那个总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姑娘。
而十几年前,因为他不愿看着儿子断送仕途,而让父子离心,导致了后来的一切。
回首人生几十年,他的远大志向让他获得了许多,也为国为民带来了很多改变,却也好似总在让他失去。
沈晗霜看出爷爷的情绪有些低沉,她柔声劝慰道:“爷爷,我爹爹和娘亲的离开,是天灾,错不在任何人,您别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