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似是慢慢从重病中缓了过来,看着没有那么虚弱了,说话时的气力也足了一些。
“娘娘还得好生将养着。太医叮嘱了,娘娘的心绪不能过于起伏,大悲大喜或是过于忧虑都不可。”沈晗霜面露关切道。
闻言,皇后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也不愿如此,可我昨夜收到了陛下命人送来的信,实在是被气着了。”
话已经说到这里,沈晗霜知道皇后会继续往下,便安静地听着。
“陛下在信上说,我朝新帝即位,北达国不仅有意派使臣来访,还想嫁一位公主来和亲,以缓和两国之间的关系。”
皇后气郁道:“北达国与我国交战多年,矛盾颇深,如今说想把公主送来和亲,谁看不出其中的狼子野心?可偏偏眼下国库空虚,不是打仗的时候,宜和不宜战。”
“我和陛下都不愿让任何一个儿子娶外邦女子。可皇室子女的婚事,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受太多桎梏。”皇后眉间紧蹙,似是无比忧虑。
皇后仿佛实在没了法子,向沈晗霜征求意见:“晗霜,你觉得此事该如何?”
沈晗霜垂眸道:“此为国事,民女不敢妄议。”
“这是国事,却也是家事。”皇后温声道。
“那位公主要比祝寻大上几岁,若两国真要和亲,按年纪,陛下或许会让隐洲纳了她。”
“太子妃便是将来的皇后,这个位置绝不能让外邦女子来坐。到时陛下应会让隐洲纳她为侧妃。”
皇后握着沈晗霜的手,语重心长道:“若你与隐洲有意重新结为夫妻,一定要赶在两国议定和亲事宜之前,或许还能阻止此事。”
“我昨夜听人说,你昨日与隐洲见过面,可是将彼此的心意说开了?”
昨日断云的马车光明正大地等在明府外,还将她接出了城,沈晗霜并不意外皇后会得知此事。
但还不清楚皇后今日以此事试探她是何用意,沈晗霜便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一旁的嬷嬷倒是面带笑意地开了口:“殿下还亲自雕了一支簪子送与沈姑娘呢。娘娘今日是没瞧见,殿下与姑娘站在一处时,一对璧人似的,好看极了。”
皇后眼含暖色,笑着看向沈晗霜,语气温和地问:“当真有此事?”
沈晗霜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意,轻轻“嗯”了一声。
祝隐洲白日里有意当着皇后心腹的面送了她这支簪子,这嬷嬷果然提起了此事。
“可是你发间的这支紫檀木簪子?隐洲总算是开窍了,这支簪子瞧着的确很是衬你呢。”皇后面露喜色,含笑揶揄道。
沈晗霜柔声唤了一句“娘娘”,眼神羞赧闪避道:“别再打趣民女了。”
皇后眼神温柔,抬手抚了抚沈晗霜柔顺的乌发,又轻轻点了点那支紫檀木簪子,语气欣慰道:“看着你们能越来越好,我也安心了许多。”
“你放心,即便是不能阻拦两国和亲一事,我也不会让旁人成为你们之间的阻碍。”
沈晗霜眼睫微垂,唇边噙着浅淡柔和的笑意,并未多言。
天色已晚,皇后仍在病中,到了她该歇息的时辰了,沈晗霜不便再多留。
与皇后说自己明日会再来为她侍疾后,沈晗霜便退出了皇后的寮房。
离得远些后,沈晗霜才收回脸上那些看似很真的笑意,神色平静地往自己的住处走。
而屋内,沈晗霜离开后,皇后的神色霎时变得阴冷。
她沉声问一旁的嬷嬷:“他们的关系,竟当真有所缓和?”
嬷嬷垂首回道:“奴婢今日看着,应的确如此。”
“太子殿下特意去路上接了沈姑娘,却说是顺路。沈姑娘当时应是看穿了,却并未将事情点破,两人间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将簪子送与沈姑娘时,殿下的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沈姑娘收下了簪子,还说觉得好看,且转眼就插在了发间,应并非是勉强才收下。”
皇后紧握着拳,指甲陷进掌心,刻出深深的痕迹。
“在这世上,男女情爱是最无用的牵绊和累赘。原以为已经能让她死心了,不曾想,竟还会有死灰复燃的一日。”
皇后喜欢沈晗霜,就像喜欢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恨不能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备着,将所有不好的东西都驱逐碾碎。
而皇后绝不愿见沈晗霜被无用的情爱牵绊,被人伤害,被人辜负。
没人配得上她的女儿。
更何况那人是祝隐洲。
是她最厌恶的那人的儿子。
见皇后神色难看,嬷嬷试探着问道:“娘娘,可要做些什么?”
皇后厉声道:“派人仔细盯着,一旦皇帝允了北达国的使臣来访,便让那位要来和亲的公主早些来长安。”
以沈晗霜的性子,即便是当真死灰复燃了,她也绝不会愿意与谁共事一夫。
既然上次让她死心得不够彻底,那便再来一次。
“奴婢遵命。”嬷嬷态度恭顺地应下。
夜里。
沈晗霜沐浴完,吹灭了屋内的烛火,准备往床榻边走去。
窗边忽然传来两声轻叩。
很快便消散在晚风里。